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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3章愿意冒险

    午时初刻,姜离与虞梓桐到了大理寺。

    门口的守卫认得姜离,只快步往衙内通禀,待二人走上去往东院的廊道,便见九思快步迎了出来,“薛姑娘,咦,虞姑娘也来了?”

    九思眸带疑问看向姜离,姜离只问:“你家公子何在?”

    “公子和宁公子在值房说话呢。”

    姜离神容平静,虞梓桐闻言却是神色更冷,九思缩了缩脖子不敢招惹,只快步在前引路,待到了值房,扬声道:“公子,薛姑娘和虞姑娘来了——”

    姜离先一步进门,刚进来便见宁珏笑着朝她迎来,可话未出口,他面上笑意一滞,又眯起眸子看向了姜离身后,“哟,这是什么风把虞大小姐吹来了?”

    虞梓桐见到宁珏,也是面黑如锅底,“今日出门未看通胜,倒是晦气的很。”

    宁珏被堵的一声冷笑,虞梓桐目光一转看向裴晏,“我今日来,是有一桩旧案想问问裴少卿——”

    裴晏已从书案后起身,他也猜到了虞梓桐要问什么,“可是为了八年前魏旸的旧案?”

    虞梓桐点头,“不错,当年之事说来裴少卿也有责任,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才知原来表兄的惨祸还另有隐情,裴少卿如今贵为大理寺之主,难道真若外头传言的,那旧案不值查探,高晖只被流放五百里吗?”

    裴晏看眼姜离,答道:“高晖被抓住之后拒不承认当日所言,再加上时隔多年已难寻人证物证,要给高晖罪加一等几乎不可能。”

    裴晏神容端肃,一板一眼的模样听得虞梓桐肝火直冒,“可当日那么多人听见他说的话,怎么能算毫无人证?”

    裴晏一默,“难凭他一句未曾指名道姓的话定案。”

    虞梓桐气白了脸,“不曾指名道姓?八年之前你我同在白鹭山书院,整个书院有几个患过痴症之人?所有当年在书院的学子都知道他说的是谁,还需指名道姓吗?”

    她提高声量,咄咄逼人,裴晏还未答话,一旁的宁珏再听不下去,“虞姑娘好生不讲道理,当年都没发现下毒,如今已过了八年你让大理寺怎么查?还有,对一个罪孽深重,且已经被行斩刑的死囚而言,凭何浪费人力为他缉凶?!”

    “宁珏!!”虞梓桐柳眉倒竖,眼底怒意勃然,“当年的案子定的那般草率,别说我姑父不可能误诊,便真是他有何错处,我姑姑与表兄又何其无辜?你莫以为宁氏如今位高权重,我便任你侮辱她们!”

    虞梓桐挺着胸膛,双拳紧攥,丝毫无畏,宁珏闻言冷笑起来,“无辜?魏阶害死了太孙殿下,他们府上便没有一个无辜的,且你今日过来,你父亲可知?!”

    虞梓桐的父亲虞槐安在襄州立功后,重返长安乃是任兵部侍郎,正是在宁珏的父亲宁胥远手下当差,两家因从前皇太孙之死本就多有嫌隙,但宁胥远为人尚算刚正,这一年多来并未对虞槐安挟私报复,虞槐安自己更是本本分分不敢有一点儿行差踏错,如此,才平顺的坐稳了侍郎之位。

    宁珏深知此间内情,这话问出,立刻令虞梓桐涨红了脸,“你——你休要拿我父亲压我,我父亲不便为表兄喊冤,我却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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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珏似笑非笑起来,还要再说,裴晏道:“好了,虞姑娘,此案的确难办,在高晖离开长安之前,我会再向陛下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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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起宁珏,今日反倒是一板一眼的裴晏更好说话,但虞梓桐看看宁珏,再看看裴晏,眼底却多有绝望,“不必说的这么好听,我算看出来了,如今你们是一丘之貉,我知道大理寺不会再查,今日是我来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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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撂下这话便走,姜离忙将她拉住,“桐儿,你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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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姜离要劝和,宁珏嘲道:“薛泠你别管她,师兄已够好说话了,当年案子已是板上钉钉,如此还要袒护那些为恶之人,这样不分是非之人随她去便是!”

    “宁公子,请口下留情吧。”

    姜离沉声恳请,虞梓桐盛怒之下转身死死盯着宁珏,宁珏见她眼眶都瞪红了,吊儿郎当地轻笑起来,“哎哟,可别当着我的面哭,我可最怕姑娘家哭了,这一哭我简直比那些害小孩儿性命的杀人凶手还——”

    “宁珏,闭嘴。”

    裴晏喝止一句,宁珏耸耸肩,又将嘴巴重重一抿,仿佛真被下了闭口咒。

    但他越是如此轻慢,虞梓桐越是生气,她看看宁珏,再看看裴晏,牙关一咬,甩开姜离便跑了出去。

    姜离一叹,只得快步追了出来。

    虞梓桐脚步利落,这一追便追出了顺义门,到了马车跟前,姜离才一把将她拽出,又气喘吁吁道:“桐儿你别急,此事交给大理寺诉冤确是不易,但或许还有别的机会,为恶之人不会有好报,我们不急在这一时。”

    “阿泠你不会明白——”

    虞梓桐眼眶通红,一开口声音已哑了,见四下无人,她憋着委屈道:“其实宁珏没有说错,这件旧案,连我父亲都不敢在陛下面前喊冤,我……我也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了,当年太孙殿下的确被害了,可、可我真的不信姑父会误诊,更别说姑姑和表兄,还有那些广安伯府的下人们,他们总是清白无辜的。”

    姜离握住虞梓桐的手,“我明白……”

    虞梓桐只觉姜离的安慰颇为无力,不住摇头道:“不,你不明白,我父亲是拼死立功才回长安的,他不能再不顾虞氏,也不能不顾我和兄长,偏偏、偏偏当年案子已钉死,宁家看广安伯一家便是受害者看杀人凶手,连我也矮一头。适才宁珏看我,只怕也是把我当成不分黑白的帮凶,还有裴鹤臣,他们府上当年和我姑姑走的很近,但时隔多年,没有人能替曾经的死囚重犯说话,连他也不能——”

    虞梓桐越说越委屈,可因案子早判,她再不服也是理亏一方,就算被宁珏指着鼻子骂也只能受着,姜离握紧她的手腕,“虞大人的难处明眼人一看便知,宁珏适才说话难听你莫要放在心上,至于裴少卿,他说再陈情便定会陈情,再等等消息如何?”

    虞梓桐深吸口气将眼底水雾憋了回去,“我今日是昏了头,我不该来的,再如何陈情陛下也不

    会答应()?(),

    我明白()?(),

    我都明白()?(),

    与其靠他人?()?来?小$?说?$?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不如靠自己。阿泠,真是多谢你陪我走这一趟,这些事不该让你烦心。”

    姜离只觉不对,“靠自己?你打算做什么?”

    虞梓桐苦涩一笑,“我?我势单力薄,还不能明着来害了虞氏,我也做不了什么,我明日便去相国寺替表兄祈福,祈祷害他之人无好报。”

    她说着又道谢,“好了,没事了,我今日是偷偷跑出来,这个时辰我父亲定已回府了,他如今防着我行事冲动呢,你也快回家吧,改日我们再聚。”

    她不停顿的说完,未等姜离应话便上了马车,眼见马车越行越远,怀夕在旁道:“姑娘,虞姑娘这也是气得很了,咱们回去吗?”

    姜离摇头,“不急,再去衙门看看。”-

    返回大理寺值房时,宁珏一见姜离便悻然道:“薛泠,你可知我们和虞氏的过节?我可不是那故意为难小姑娘之人啊,实是前仇旧恨难消,本来我们对他们府上已经很宽容了,可没想到她如此执拗,她父亲若是知道她如此胆大,只怕也是不依的。让师兄非要为那魏氏公子陈情也是为难师兄,陛下今日已是不快了。”

    姜离不动声色道,“自是知道,宁公子说的不错,桐儿性情确多执拗,但因此,她也足够重情义,仔细想来也令人有些动容。”

    宁珏听得一默,裴晏道:“时辰不早,不回去复命吗?”

    宁珏哀怨地瞅裴晏一眼,接着先前之话道:“罢了,我也懒得和虞姑娘计较,我确实还有公务在身,你——”

    他犹豫一下,看看裴晏道:“是想帮虞姑娘?”

    姜离不置可否地点头,宁珏便又一耸肩,“罢罢罢,那我先走一步。”

    等宁珏走出东院院门,姜离面色方沉了下来,裴晏近前来解释,“陛下这些年对皇太孙之死始终耿耿于怀,今日一听还牵扯了魏旸的旧事,立时变了脸色,要让陛下转念十分不易,今日晚些时候我再入宫陈情——”

    “不必了。”姜离转身看向他,“桐儿性子直率,行事也有些莽撞,适才我看她在气头上便也不曾拦阻。但我也明白,只凭高晖那两句自言自语就要给他定罪是不可能的,有太子和定西侯在,再加上当年兄长并未致命,陛下无论如何不会松口。”

    说至此,她眉眼间也露出几分和虞梓桐相似的悲凉,“宁珏有些话很是刺耳,但也是实情,你不必再陈情,反倒惹得陛下对你生了芥蒂。”

    裴晏只道,“一点儿芥蒂也无妨。”

    姜离沉默片刻,还是直看向他,“当年不知兄长是被暗害,他出意外之后,我们都以为他是因习武后气机逆乱才狂性大发,我亦一门心思想着,若是因习武,你但凡如约回来,那他一定不会出事……”

    说至此,她眸色愈复杂起来,“却未想过他是被人下毒,三日醉三日醉,三日后毒性已消失无踪,连师父和义父都未发现古怪,既有人要害他,你何时回来已不算紧要,高晖虽未认罪,但真相已算明了,你再不必为此牵累自己。”

    裴晏也凝望着她,“但若我彼时在书院,他即便狂性大发,我也能护他周全。”

    姜离摇头,“你若在书院,高晖换个法子害他便是,兄长彼时心思纯直,无论如何也难防住,且当年你是好心助兄长痊愈,如今真相明了,无论如何也怪不到你身上,你也不必再因此愧责,说到底你是局外之人。”

    裴晏瞳底暗了下来,“你返回来,就是想说这些?”

    见裴晏目光黑沉沉望着自己,姜离回避似的转身看向窗外,“我从昨日下山便开始想,想了一路,想起当年我太过年少,便是担责,也该是我担责,但因我独自担不起那祸责,方怨怪到了你身上,那时你也还未至双十之龄,也实是不该。当年为魏氏说话之人皆被贬黜,如今陛下也听不得‘魏氏’二字,你不必为此冒险。”

    裴晏视线一错不错的,只道:“若我愿意冒险呢?”

    他的目光有若实质,姜离心头亦重重一跳,又听裴晏道:“时隔六年,陛下再如何听不得,也该借此让他看到‘魏氏’并非皆是罪大恶极之辈。”

    姜离牙关轻咬,转头之时,眼底带上了两分探究,裴晏不闪不避直望着她,“我倒更宁愿你怪我,直至为魏氏雪冤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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