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锦衣卫的人,不也将京城搜了一遍?”
    虽然确定张异离开京城,但锦衣卫确实也在城中查找。
    如果张异真的躲在那里,肯定被找过了。
    “可是有些人,锦衣卫却没动……
    你说,是谁庇护了那小子?
    徐达?”
    排除朱标,朱元璋首先想到徐达。
    他是张异的岳父,肯定会想着保住张异,但老朱自己都否认了这个想法。
    张异不会去找徐达的,因为如果将徐达拖下水,等于将龙虎山上的徐家丫头也拖下水。
    从决定给自己一个教训开始,张异其实一直控制着事情的烈度。
    他表明了自己离开的决心,却没有让老朱恼羞成怒,迁怒龙虎山和自己的家人。
    一想到这,老朱就更生气了。
    他此时才明白,原来这些年,张异才是真正能拿捏他心态的那个人。
    不行,不能让这小子就这么消失了,
    不然自己能憋屈一辈子。
    陈珂、陈满、周通……
    朱元璋将这些年跟张异有交集的人都排查了一遍,但这些人都被皇帝给否定了。
    周通他们也许会同情张异,但绝不敢包庇张异。
    他们没有那个权力,也不敢冒着满门抄斩的危险去庇护一个人。
    但,有个人似乎可以……
    “姚广孝!”
    朱元璋咬牙切齿!
    ……
    “师父,您可以离开了!”
    被皇帝念着的姚广孝,此时正和张异对视而坐。
    张异在他眼中,又换了一副模样。
    “这改革的事,就拜托你了……”
    离别在即,张异显得很是轻松。
    他郑重其事,将一些资料,交给姚广孝。
    “这些东西,是未来你需要得着的东西……”
    姚广孝轻轻点头,哪怕如他一般冷淡,脸上也有些许情绪。
    他和张异世师徒,也是道友。
    今日一别,大概率也是永别。
    张异选择离开,就不会在中原停留。
    而自己,还要背负着对方的期望,继续前行。
    “那徒儿在此,祝师父一路顺风!”
    张异点头,带着手上的东西,头也不回的离开。
    等张异走后,姚广孝就静静地在寺院里坐着,许久,大门打开……
    锦衣卫荷枪实弹,对准姚广孝。
    “很好,很好……朕还是小看了你!”
    皇宫,御书房。
    朱元璋看着张异留下来的书籍,再看看一脸风轻云淡的姚广孝,快气炸了。
    “朕要不是倒查,看你这些年利用职权,准备了许多路引和度牒,都不知道你在谋划此事?
    好你个姚广孝,你是真不怕死?”
    老朱的目光落在姚广孝身上,杀气腾腾。
    姚广孝淡然一笑:
    “外人都说贫僧乃是薄情寡义之人,这点,贫僧承认……
    但陛下不该以为,贫僧是个欺师灭祖之人。”
    朱元璋的怒火,被凝固在脸上。
    他其实有些尴尬,姚广孝分明是在讽刺他,他离间自己和张异之间的动作。
    “贫僧头有反骨,但师父却是唯一理解贫僧之人,也是改变了贫僧命运之人。
    陛下小看了贫僧,也小看了天下人……”
    “闭嘴,你不怕朕杀了你?”
    朱元璋被姚广孝一顿输出,气得火冒三丈。
    张异和他这个徒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打断姚广孝的话,杀机越发浓郁。
    但姚广孝却淡淡笑道:
    “陛下,您可以动手了!”
    他说完,盘腿坐在地上,风轻云淡。
    老朱倒吸一口气,差点没被这个和尚给气死。
    “杀你娘!”
    朱元璋气急攻心,三步并作两步,将姚广孝提起来,朝着脸上给他一拳。
    姚广孝登时,头破血流。
    “他去哪了?”
    朱元璋逼问姚广孝,姚广孝淡然一笑:
    “陛下,如果您见到师父,您又如何自处?”
    他的话,让老朱的拳头停在半空中,整个人都不好了。
    ……
    “老人家,您小心点……”
    顺天府,前往天津的官道上。
    一个老道人差点跌了一跤,被周边的好心人扶着。
    他跟行人道了一声谢,那人好奇问道:
    “道长,您是在正一道修行?”
    道人一本正经纠正:
    “贫道乃是全真,施主万万不可认错……”
    “全真道呀,很久没听说了,现在都是正一道的道士居多!
    道长您这是去哪?”
    “也没有目的,就是云游四海,看看我华夏的河山……”
    “您老倒是有这闲情逸致,不过您也运气好呀,早年除了正一道的道士,陛下可不允许其他道士乱跑……
    这些年呀,还是放开了一些,不过道长能得到路引,显然也不是一般人……”
    路人非常健谈,跟老道士聊得很开心。
    末了,他才想起,还没问过眼前的老道长的名字。
    “请教道长法号,又在何处修行?”
    “张……”
    道人刚想要回答,此时,他们都感觉到有人迅速靠近。
    为首的人,一身便服,但身上的气机看着不似常人。
    他走到老道人面前,神色古怪。
    不过对方还是低下头,朝着道人拜去:
    “本人周通,见过道长!”
    老道人沉默了一会,说:
    “周……,施主,有何贵干?”
    “我家老爷,想请道长去前边叙旧……”
    “不知道,你家老爷贵姓?”
    “姓黄,名为黄和!”
    老道人听到这个名字,沉默了许久。
    旋即他站起来,主动朝着周通前进的方向去。
    刚才还有些行动不便的身子骨,似乎变成另一个人。
    仆人赶紧跟上去,留下一脸懵逼的路人。
    “这位老道长,不简单呀!”
    “明明不认识,为什么是故人?”
    行人们,对这段云里雾里的对话,表示一脸懵逼。
    只不过,这段插曲,不过是他们旅途上的小波澜。
    但落在某些人身上,却是决定命运的会面。
    道人随着周通来到路边不远处,荒山野岭,却被人清理出一块场地。
    场地边上,护卫齐全。
    而路边,还有个僧人显得十分狼狈。
    道人看他,两眼被人揍过,眼圈发黑,但此僧人依然一副道貌岸然的神态,显是脸皮十分厚。
    他看了张异一眼,瞳孔微微扩张,但旋即念了一声佛号,就低下头。
    道人越过他,往里走。
    里边是一对穿着商贾打扮的人,一老一少,看着就像是父子一般。
    等他回头,双方对视无言。
    “再下黄和,不知道长名号?”
    “贫道,张三丰!”
    商人黄和听到张三丰的名字,突然笑出声来。
    似乎这个名字,勾起了他遥远的记忆。
    “路过此地,看道长似乎像个高人,所以冒昧请道长前来,想请道长给本人卜上一卦……”
    张三丰闻言,默默点头。
    “施主想要卜算什么?”
    “寻人!”
    黄和淡淡笑道:
    “家里的晚辈离家出走,家里人担心,所以要找上一找!”
    道人沉默了一会,装模作样得捏着手指掐算:
    “故人此去,远在万里!”
    他的话,让黄和的眼神出现一丝愠怒,也有一丝悲哀。
    他深吸一口气问:
    “可有归来之日?”
    “世事无常,不可知!”
    “罢了,罢了……”
    黄和闻言,深情顿时落寞下来,他指着边上,不知道何时摆好的酒席。
    “人要走,留不住!
    老道长,咱们不提他,既然相逢有缘,留下来喝点酒如何?”
    道人默默点头。
    双方落座,周通想上去伺候着,却被那个看似少主人的人拦了下来。
    老道人和黄和喝着酒,听着他在讲一个关于张异的人的故事。
    这一聊,就是一个时辰。
    黄和终于不胜酒力。
    道人只是默默地看着,少有说话。
    在场的所有人,都用一种古怪的目光卡着场中央的三人,似乎在看一场,心照不宣的喜剧。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叨扰道长了!
    愿道长此去,乘风万里,逍遥自在……”
    黄和说下这句话的时候,周围的人,跟着他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