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府和晋王府离得很近,只有一墙之隔,为把戏演得逼真,贺长霆整整两日卧床不起,也几?乎不醒,王府的每个角落里都?充斥着无声也悲壮的哀戚。
不想贺长霆这边晕厥的消息还没递进宫里,宫中却来了人,说是圣上龙体抱恙,让晋王妃入宫侍药。
段简璧大部分时间待在贺长霆房中亲自照顾他起居,亲眼见识了一个从不贪睡、闻鸡起舞的英健儿郎变得终日恹恹、萎靡不振,他很少醒,醒来便盯着她看不够,叫她不要担心,要好?好?休息,也不让告诉父皇他病的有多?重。
而今父皇也病了,他知道了,恐会病得更重。
“父皇生病的事,不要告诉王爷。”段简璧对府中家奴嘱咐。
她询问过?来使,言是圣上夜中睡觉寝榻周围放了过?多?冰鉴,犯了头风,并?不严重,只是多?日不见晋王入宫,才借口?让她入宫侍药,好?把晋王一起带过?去,人老?了,一生病,就想多?见见儿子。
父皇不严重,晋王却很严重。
“备车,我一会儿进宫。”段简璧命道。
“可是娘娘,王爷要是醒来看不见您……”这几?日王爷只喝王妃娘娘喂的药。
“他会睡很长时间,我今晚就回来,你们把药熬好?备着。”段简璧说。
回到寝房,贺长霆察觉她进来,眼皮动了动,抬了起来。
“醒了?”
段简璧放下汤药,去扶他坐起。
她身量小,虽然有些力气,但不足以支撑男人如此挺拔的重量,她能?察觉,贺长霆应是怕累住她,也在勉力撑着手臂坐起,但身子还是不可控制地贴着她。
她没有向后躲开,由他贴着抱着给他支持。
“吃药。”她端来药喂他。
贺长霆每喝一口?,都?深深皱着眉头。
段简璧知道这药很苦,比她每日喝的补养药苦多?了。
“良药苦口?,喝完药就好?了。”她哄说。
贺长霆很受用,配合地点点头。
“真的不打算告诉父皇么?”
她不是第?一次问这话了,从他晕厥,她就想告诉父皇,盼着父皇能?为他主持公道。
贺长霆摇头,“父皇操劳国事,很辛苦,别叫他担心了,等我好?了再说。”
他深知,中毒一事上,莫说他没有证据,就算有证据,闹到父皇那里,父皇也只会责骂魏王几?句,不会有别的惩罚。父皇总是说让他们兄弟齐心,莫生龃龉。
何?况,他现在已经好?了,再闹去父皇那里,叫父皇看来,心思更不单纯。
天家父子,哪有那般简单的恩义。
“阿璧,我做梦了。”贺长霆转移了话题。
“什?么梦?”少见他像今日醒来话多?,段简璧自然顺着他问。
“梦见元安了。”贺长霆轻轻叹了声,目不转睛盯着女郎神色,见她怔住。
裴宣是他的心魔,他知道他有朝一日一定会回来,他不怕他回来,可他想知道,在如今的阿璧心里,到底更中意谁。
这些日子,她对他越好?,他就越想知道,她到底是可怜他,还是真心疼他?
他知道自己贪婪,就是想要更多?,要她全部心意。
段简璧看看他,都?说人将死时会胡梦颠倒,梦到旧友故人,他的病还是又重了吧?
或许,他放下对她的执念了,或许他后悔当初为了她,逼走裴宣,他曾说,裴宣是他最好?的兄弟。
他可能?,临终前,想见裴宣一面吧。
“不要多?想,吃了药乖乖睡觉。”她避而不谈裴宣的事,依旧柔声哄他吃药。
“他来了,你还会跟他走么?”贺长霆抓紧了她手腕。
“当然不会,我不是说了会为你守寡么。”她一口?否认。
不是贺长霆要的答案。
她现在对他一切的好?,包括承诺留在他身边,都?建立在他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前提之上,都?不是她本心。
他想问的是,她心里还有裴宣吗?
可她万一说有呢,万一闪烁其词,不肯正面回答他呢?
贺长霆突生挫败,“不喝了。”
他一骨碌躺回去。
段简璧一愣,看看剩下的半碗汤药,皱眉:“你要是不喝,我以后都?不管你了。”
“我数三个数。”她有时不听他的话,贺长霆就会板着脸,拿这招对付她,今日,她也试试。
“一。”
贺长霆睁开了眼。
“二。”
贺长霆重新坐好?。
“三。”
贺长霆张开嘴巴,朝她端着的药碗凑了凑。
一勺药喂进去,段简璧板着脸道:“你别胡思乱想,好?好?养病。”
男人不服气地点头,沉目瞪着她,盘算着她好?像有许多?日没见识他的威风了,今夜须得给她立立规矩,别叫她忘了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