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葡萄成熟的时候 > 第8页
    “明白。”
    母女停止对话。
    这时老三过来叫小山:“外公请你也来。”
    小山好奇,跟着他出去。
    只见老花玛在后园草地上摆了一张长桌,铺上雪白台布,桌子上放着三瓶葡萄酒。
    “小山,过来试花玛酒庄的新酒,请多赐教。”
    小山受宠若惊,十分欢喜。
    “不敢当,不敢当。”
    只见三瓶酒颜色完全不同,在阳光下煞是好看。
    花玛指着粉红色瓶子说:“这是白色禅芬黛,我们试一试,松开,开瓶。”
    老大手法熟练,开了瓶塞,把酒斟进杯子里,那酒色像宝石般闪烁。
    大家轻轻嘬一口,荡漾杯子,嗅嗅酒香,又再喝一口。
    “小山,请给点意见。”
    小山一本正经,像品酒专家似说:“新鲜、活泼,有橡木味,含杏子香,及梨子清新,最适合配奶油汁鸡类主食,感恩节喝它最好。”
    老花玛听了乐得大笑,立刻说,“听听,这孩子多么识货。”
    老三朝小山夹夹眼。
    他们的外婆也出来了。
    “喝口水,清清口腔,再试花玛酒庄的镇山之宝。”
    小山见那是一瓶琥珀色的梅洛。
    “我们每年只产一万箱梅洛,得过卑诗省比赛第一名奖,远近弛名。”
    “用何种葡萄?”
    “园内种植十种葡萄,包括阿基利亚—那是一种大颗匈牙利级葡萄。”
    老三笑,“小山问与答均头头是道。”
    外婆说:“你们要加油啊。”
    老大斟出梅洛酒。
    小山嘬一口,“惊为天人,”她语气夸张:“充满活力的樱桃及覆盘子香气,兼备黑加仑子芬芳,优雅如丝绒般质感最适合配肉享用,这瓶酒售价如在二十元以下是真正优待顾客。”
    老花玛大乐,“嘿,它售价才十六元九角九分。”
    这次连老二都说:“小山真会说话。”
    “最后一瓶,是花玛的莎维翁。”
    小山说:“我爱喝这个。”
    “你小小年纪怎么懂得品酒?”
    “家父嗜酒,我耳濡目染。”
    小山尝一口莎维翁,又有话说:“美丽的金色葡萄酒,带香草及橡木味感,具欧陆风味,配海鲜夫复何求。”
    花玛非常高兴,呵呵大笑。
    小山问:“没有夏当妮吗,没有宝珠莉吗?”
    酒名真正美丽动听。
    “我们有苹果西打。”
    小山叫出来:“西打伴芝士面包已经足够。”
    谁知金捧着一壶苹果酒走近,“来了来了。”
    一家人兴高采烈。
    看得出他们真为这几只本地葡萄酒骄傲。
    小山有喝过品质更好的酒吗?
    她侧着头想一想,没有,管它是法国波多或勃根地,甚至意大利利塔斯肯尼,名牌如罗斯齐,或者还不及花玛园子的土酒。
    她举起杯子,“健康、快乐。”
    老花玛拥抱小山一下,“多谢你的祝愿。”
    这时,老大取过两瓶葡萄酒想从后门出去。
    冲突开始。
    他外婆问:“去那里?”
    老大只说:“散步。”
    “别又走到那寡妇家去吧。”
    老二与老三连忙精灵地避开。
    老三朝小山使一个眼色,小山跟在他身后。
    只听得老大分辩,“外婆,她有个名字,叫哀绿绮思。”
    “我知道,她还有个遗腹子叫约伯。”
    “为什么慈祥和善的外婆不能容忍她们母子?”
    老二轻轻走出前门。
    小山问:“你呢,你又去何处?”
    “同学家。”
    “早些回来。”
    老二取笑小山:“什么地方来的小外婆。”
    他开着吉普车出去了。
    小山坐在山坡看风景。
    老三用手一指,“新月左上方是木星。”
    小山答:“今年木星与金星都明亮。”
    “我们外公来自白俄罗斯,本姓史特拉文斯基。”
    “呵,与著名音乐家同名。”
    “移民后外公应主流文化更改姓氏,我母亲不以为然。”
    “他们只得一个女儿?”
    “是,但母亲也不想承继酒庄。”
    “人各有志。”
    老三看着小山,“你仿佛事事处之泰然。”
    “不不,我不是顺民,我曾经愤怒、失望、悲痛、彷徨、怨对,我甚至想采取报复行动,叫父母痛心,可是,都熬过去了。”
    “你很成熟智慧。”
    小山摊开手,“我们能做什么?生活必需继续。”
    老三忽然问:“你还相信婚姻吗?”
    “我还没想到那么远。”
    老三抱怨:“看他们,一塌糊涂。”
    小山拔刀相助:“老大松开并没有错。”
    “外公外婆不喜欢那女子,他应另选一个。”
    小山没好气,“你以为选购电视机?三十七寸投射型不好就另挑外浆超薄型,要不,看六寸液晶小银幕。”
    “外公外婆难道有错?”
    “他们也没错。”
    “那么,是社会的错。”
    小山说:“全中。”
    “你真滑稽。”
    “不能哭,只能笑。”小山长长叹口气。
    “我不明白这个说法。”
    “你想想,哀绿绮思岂不是一个值得同情的女子。”
    “她是寡妇,靠政府援助金生活,没有职业,时时有陌生男人上门为她修茸屋顶沟渠之类,年纪又比松开大许多,婆婆说她再也想不到有更坏的选择。”
    “他们可是相爱?”
    “婆婆说没有前途。”
    “我知道松开爱她。”
    “他如果不听话,贸贸然做事,他就得离开花玛酒庄。”
    小山抱不平,“他也是花玛的外孙。”
    老三意外,“你都知道了。”
    小山连忙说:“我是妹妹,当然知道。”
    老三看着她微笑,“对,你是妹妹,个子小小,相貌亮丽,人未到,你母亲已经送了礼物打好关系。花玛酒庄的招纸正是你母亲找名家代为设计的呢,外公非常高兴,你是受欢迎的尊贵客人。”
    哀绿绮思不是。
    小山轻轻推老三一下。
    “呵,想角力比赛?”
    他也回她一下。
    两人推来推去,很快滚在地上,他们大笑。
    小山连忙咳嗽一声,这样说:“说说笑笑,真是高兴,我是独生儿,生活寂寞,很愿意做一个妹妹。”
    “那么,我们都是你的好兄弟。”
    这次无奈来酒庄,小山原先以为她会像英国十八世纪勃朗蒂小说女主角,去到一个荒芜庄园,灰色的云,咆吼的风,大门一打开,屋里全是面色古怪目光仇恨的人……
    但不。
    这里每个人正常可亲,即使有缺点,也是正常人的烦恼。
    小山刚准备就寝,花玛酒庄有客人到。
    那是年轻的镇长。
    一头金发的他同花玛家商议调动人手。
    “老大与老二都有消防经验,每周每人可否做三十小时义务工作?”
    松开立刻答:“义不容辞。”
    没想到老三也举手,“我呢,我也是壮丁。”
    镇长迟疑,“你—”
    “我可以做后方工作。”
    “我们需要每一分人手,松培你也来吧,消防人员打算以火攻火:在森林与住宅区之间挖掘兼烧出一条渠道,隔离火场,你会挖土吧。”
    “没问题。”
    “明晨集合。”
    老花玛问:“火场蔓延迅速,你得上诉省长,去联邦调动人手。”
    “已经答允调动四百五十名军队前来。”
    老花玛吁出一口气,“这像征兵打仗一样。”
    “同大自然打仗,没有把握呢。”
    小山自幼在城市长大,不大见过天灾,人定胜天的印象根深蒂固,今日她至为震撼。
    那么庞大人力物力竟救不熄一场火,那是什么样的大火,不可思议。
    “我还要去前边甘宝家。”
    “那一家没有男丁。”
    “叫甘宝太太密切留意山火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