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吗?”
    我点头。
    他笑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睛睡觉。
    真给他气死。
    虽说是设计界的新秀比赛,但是对手们的设计都十分出色。在那个地方,我忽然觉得自己很渺小。
    结果,很合理地,我输了,什么名次也拿不到。虽然口里不承认想赢,但是我是想赢的。
    跟杨弘念一起回到酒店,我跟他说:
    “对不起,我输了。”
    “我早就知道你会输。”他冷冷地说,然后撇下我一个人在大堂。
    我冲上自己的房间,忍着眼泪,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给杨弘念看扁。
    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响起,我拿起话筒:
    “谁?”
    “是周蜻蜓吗?”
    “我是。你是谁?”
    “我是徐文治--”
    “是你?”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个特辑拿了金奖。”
    “恭喜你。”
    “你呢?你怎么样?”
    “我输了。”我拿着话筒哽咽。
    “不要这样,你不是说,能到巴黎参赛已经很不错吗?”他在电话那边厢安慰我。他愈安慰,我愈伤心。
    “听我说,你并没有失去些什么,你得的比失的多。”他说。
    “谢谢你。”
    “行吗?”
    “我没事的。”
    “那我挂线了。”
    “嗯。”我抹干眼泪。
    “再见。祝你永远不要悲伤。”
    “谢谢你。”
    虽然输了,能够听到文治的安慰,却好象是赢了。
    第二天晚上,我退了房间,准备坐夜车到伦敦。
    我不知道是否应该跟杨弘念说一声,虽然他那样可恶,但他毕竟和我一道来的,我一声不响地离开,好象
    说不过去。
    我走上杨弘念的房间,敲他的门,他睡眼惺忪出来开门。
    “什么事?”他冷冷地问我。
    “通知你一声,我要走了。”
    “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吵醒我?”
    “对不起。”我难堪地离开走廊。
    他砰然把门关上。
    我愈想愈不甘心,掉头走回去,再敲他的门。
    他打开门,见到又是我,有点愕然。
    “就是因为我输了,所以你用这种态度对我?”我问他。
    “我讨厌失败,连带失败的人我也讨厌。”
    “我会赢给你看的。”我悻悻然说完,掉头就走,听到他砰然把门关上的声音。
    我憋着一肚了气,正要离开酒店的时候,大堂的接线生叫住我:
    “周小姐,有电话找你,你还要不要听?”
    我飞奔上去接电话,是文治。
    “你好了点没有?”他问我。
    没想到是他,我还以为是杨弘念良心发现,打电话到大堂跟我道歉,我真是天真。
    我努力压抑自己的泪水。
    “我现在就要坐夜车去伦敦。”我说。
    “路上小心。”他笑说。
    “你可以等我回来吗?回来之后,我有话要跟你说。”
    回去之后,我要告诉他,我喜欢他。
    “嗯。”他应了一声,彷佛已猜到我要说什么。
    “我要走了。”我说。
    “再见。”
    “谢谢。”
    在从巴黎开往伦敦的夜车上,都是些孤单的旅客,可是我不再孤单。
    在伦敦,我用身上所有的钱买下一个小小的银色的相架,相架可以放三张大小跟邮票一样的照片。相架的
    左上角有一个长着翅膀的小仙女,她是英国一套脍炙人口的卡通片里的主角花仙子。相架上,刻着两句诗,如
    果译成中文,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叶散的时候,你明白欢聚,
    花谢的时候,你明白青春。
    五天之后,回到香港的家里,我正想打电话给文治,良湄的电话却首先打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找了你很多次。”
    “刚刚才到,什么事?”
    “徐文治进了医院。”
    “为什么?”我吓了一跳。
    “他前天采访新闻时,从高台掉下来,跌伤了头。”
    “他现在怎么样?”
    “他昏迷了一整天,昨天才醒来,医生替他做了计算机扫描,幸亏脑部没有受伤。”
    我松了一口气,问良湄:“他住在哪一家医院?”
    我拿着准备送给他的相架,匆匆赶去医院。只是,我从没想过,走进病房时,我看到一个年轻女人,坐在
    床沿,正喂他吃稀粥。
    那一剎,我不知道应该立刻离开还是留下来,但是他身边的女人刚好回头看到了我。
    “你找谁?”女人站起来问我。
    头部包扎着的文治,看到了我,很愕然。
    我结结巴巴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让我来介绍--”文治撑着虚弱的身体说,“这是我的同事周蜻蜓,这是曹雪莉。”
    “你也是报告新闻的吗?”曹雪莉问我。
    “我报告天气。”我说。
    “哦。”她上下打量我,彷佛要从中找出我和文治的关系。
    “请坐。”文治结结巴巴的跟我说。
    “不了,我还有事要办。”我把原本想送给他的相架放在身后,“良湄说你进了医院,所以我来看看,你
    没什么吧?”
    “没什么了,谢谢你关心。”曹雪莉代替他回答。
    “那就好了,我有事,我先走。”我装着真的有事要去办的样子。
    “再见。”曹雪莉说。
    文治只是巴巴的望着我。
    “谢谢。”我匆匆走出病房。
    出去的时候,方维志刚好进来。
    “蜻蜓--”他叫了我一声。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走廊。
    本来打算要跟文治说的话,已经太迟了,也许,我应该庆幸还没有开口。
    我在医院外面等车,方维志从医院出来。
    “哥哥。”我叫了他一声,我习惯跟良湄一样,叫他哥哥。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问我。
    “今天下午。”
    “在巴黎的比赛怎么样?”
    “我输了。”
    “哦,还有很多机会啊。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东西?”我指着我手上那个用礼物盒装着的相架。
    “没用的。”我把相架塞进皮包里。
    “文治的女朋友一直住在旧金山。”
    “是吗?”我装着一点也不关心。
    “他们来往了一段时间,她便移民到那边。”
    “你早就知道了?”我心里怪责他不早点告诉我。在他跟高以雅请吃喜酒的那天晚上,他还取笑文治追求
    我。
    “曹雪莉好象是一九八四年初加入英文台当记者的,她在史丹福毕业,成绩很棒。几年前移民后,就没有
    再回来,我以为他们分手了。”
    一九八四年?如果一九八三年的时候,我答应到电视台担任天气报告女郎,我就比她早一步认识文治,也
    许一切都会不同;但那个时候,我只是个念预科的黄毛丫头,怎可能跟念史丹福的她相比?
    “他们看来很好啊。”我说。
    “我也不太清楚。”他苦笑,“文治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有责任感的男人是很痛苦的。”
    “你是说你还是说他?”
    “两个都是。”
    “你不想跟以雅结婚吗?”
    “我是为了负责任所以要等她,千万别告诉她,她会宰了我。”他苦笑。
    那天之后,我没有再去医院探望文治,我想不到可以用什么身份去探望他。
    知道他康复出院,是因为在直播室里看到他再次出镜报告新闻。
    我站在摄影机旁边看着他,那个用右脚踏着左脚的文治,也许只是我的幻觉。
    新闻报告结束,我们无可避免地面对面。
    “你没事了?”我装着很轻松地问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