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还语重心长地说他们老盛家的人就算不能成才,也得成人……我都快疯了,可是那时候宋嘉义出现了。”
    盛声仰起了头,露出了一双充满怀念的眼睛:“他说他相信我,他带着他的父亲阻止我爸打我,他安慰我,他带我回去喝糖水……我真的太谢谢他了。”
    “在后来的日子里,在后来我暗淡的人生里,这份谢意一点点变质,最后我确定我喜欢他……”
    沈听雪静静地听着,这是他第一次听见盛声说这些。
    说完这些之后,盛声沉默了许久,然后继续说:“可是你知道吗?他今天说那个一百块,是他拿的,那碗糖水是他用那个一百块钱买哒……”
    盛声眼圈迅速开始变红:“那天他只是愧疚,这么多年和我当朋友只是因为愧疚……”
    沈听雪伸出手无言地拍着他的后背,但是摸到他瘦削的身体,沈听雪也红了眼。
    “我真的……没有家人,对我来说,宋嘉义是我半个家人,可是、可是他……”一滴眼泪顺着盛声的眼角流下,留下一行还亮晶晶的泪痕。
    盛声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低声呜咽了起来,眼中的怀念散去,变得暗淡:“那个一百块,就只是一百块而已,还过去了那么久,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有好哭的,可是我真的……”
    “我也可以是你的家人,我也可以……”沈听雪开口,心疼地看着盛声。
    盛声歪过头看他,即便是脸上有着掌印,依旧掩盖不了他的好看:“嗯。”
    盛声只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托着下巴看着沈听雪笑了:“听雪,你真好看!你还记得有人说过宋嘉义很丑的事情吗?”
    沈听雪懵了一下,不明白他怎么说起这个。
    “哈哈,我当时还暗自气了那个人好久,然后今天……”他笑容还是灿烂,但是脸上的泪水却越来越多,“我发现他真的好丑啊,又黑又呆,像个大黑熊。”
    “我怎么就喜欢他了呢?怎么会呢?”盛声好像真的不理解自己一般,边说还边摇头,结果摇过头甩出了个鼻涕泡。
    沈听雪扯出一个笑:“是啊是啊,就像个大黑熊!你眼光真差!”
    盛声也不尴尬,擦干净之后,就嘟囔:“所以说喜欢人一定要喜欢个好看的,反正什么都可以说谎,不如找个漂亮的说谎精,至少赏心悦目嘛!”
    ……
    盛声和沈听雪说了很多,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说得很正经,但是说着说着就变得无厘头了起来。大到他怎么被他爹扭送进来的,小到他五岁的时候还会尿裤子挨了一堆好打。
    他说得越来越多,越来越杂,也越来越疯……
    两个人说了很久,基本都是盛声在说,最后两个人一起睡着了。
    记者似乎进来过一次,迷迷糊糊中沈听雪感受到他将盛声带走了。
    沈听雪迷瞪瞪地想拦住他,但是另外一个白大褂就在不远处。记者冲沈听雪摇了摇头,然后抱着哭睡着的盛声走了。
    第二天会见的,到时候自己一定再说一遍他可以成为他的家人,他们可以一起离开,他们还会遇见很多人,肯定不止宋嘉义这个烂人……
    但是,贫瘠土地上唯一盛开的玫瑰花,从根茎上就是烂的……
    如果沈听雪是个园丁,他可以将花拔掉,然后种上一向日葵,但是盛声不能……
    这一刻的盛声更不能……
    盛声没有睡着,十五号的凌晨他看着睡得迷迷糊糊的沈听雪,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听雪,我活不下去了……”
    第79章 真好……
    听说,那天盛声趁着记者不注意的时候逃了出去;
    听说,那天有个患者被逼疯了,在好几个白大褂的追打下冲上了楼顶;
    听说,那天有个人从楼顶上跳了下来;
    听说,那个疯子血迹染红了整块的地面;
    听说……
    ……
    “十五号,天气晴……
    得救了,因为盛声自杀了……”
    ……
    记者拍下了现场的照片,曝光了这个地方。
    刺目的红色吸引了人们的视线,紧接着一发不可收拾……
    正义像是珊珊而来的蝴蝶,落在被刷的苍白的墙上。
    ——
    “一直以来,我都潜伏在正理医院内部,我亲眼见证着这些孩子们所遭受的虐待,但是我很难收集到确切的证据……直到今天……”
    记者先生握着话筒,手不住地颤抖,哽咽到几次都没有说出来话:“有、一条生命,在我的面前消失了……”
    耳边有呜呜的警笛声,白布盖在盛声的身上……
    沈听雪被拦在血迹外边,看着遮盖不住的血迹从白布下蔓延,沈听雪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