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D
    第二篇:如歌
    Summary:
    我们都把那首歌的名字压在喉间,本意是要护住性命。可他说,他想要唱,想要唱。
    Work Text:
    「1」家入硝子高专的四年学业终于结束,我们这一届到了毕业这天,五条悟向夜蛾请了一天假,要我和他去看一次日出,我觉得他疯了。五条悟站在我面前,试图解释一切缘由,包括他昨夜听了无数遍的不知名的歌,突然想到的日出场面;包括他如何以这样荒谬的理由同夜蛾请假,还获得允肯;包括他打算带上的行李,拉上一个我,骑上他的机车,计划在今日夜色潜入山间。他只是没有抬起头来看我。初入夏季的这几日,气温变化诡谲恼人,我不幸患上感冒,脑子昏昏沉沉,来不及斟酌利弊,失去一身巧劲,撇不清关系,又淌进了这淌浑水里,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下来。也许是因为很少见他低垂着头,露出那么乖巧不惹事的发旋。我安静地站在原地,听他扯完了那么多,感到酸涩涌上鼻尖,这一定是我病症加重,擤鼻涕会难看得要死,我发誓死也不会在五条悟面前做出那么丑的动作,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点上一根,吸了口缓缓吐出混沌的烟,?一道遮掩的屏障隔在我和他之间。这回我答应得太过轻易,轻易得像本能,等我反应过来之后才知道自己蒙受大亏,于是要让他也付出一点痛苦的代价,才能算两个人扯平。可他看上去像面对我的不义刁难早有准备,没有被呛,没有失态,没有质问我这回发什么疯。他可能早有准备,知道我拒绝不了。我盯着他低头露出的发旋,一圈圈白色的发丝,柔软得叫人于心不忍,我和他认识了这么多年,很少有机会能见到。我得解释,尽快开口,以免病症加重:我不是在可怜你。我好得很,我们谁都不要可怜谁。五条悟塞给我一个头盔。
    临出发前,夜蛾将我叫去,递来一个纸箱,里面装着各种零零碎碎的小玩意,是尽职尽责的班主任从我们这帮调皮捣蛋的学生手里收走的违规物,还有这四年间所有可循踪迹的报告和记录。他将这一切交给我,而没有交给五条悟,回去后学生们之间要怎么分配这些过去的赃物,是我们自己的事,老师管不到,但他有自己的判断,交到一个稍显得品行良好,不失偏颇,拿捏有度的“好学生”手里,总归是可靠的。我说好,找不到借口推脱,这间我待了四年的教室里,白墙四面,方方正正,人数最多的时候也只容下了三个学生和一个老师,空旷得叫人惘然,又灌满了自以为是的青春。到了如今它依旧方正,从一而终,一尘未改,和撒发着陈旧气息的纸箱如出一辙,只是结局变成了我一人在这里,从夜蛾手里接过关于四年的一切,大多是些纸片,上课传的小抄,课后写的悔过书,任务后的报告单,老师打回来写的评语,纸片轻得廉价,我一只手就可以抱住所有;又重如千钧的枷锁,我看向四壁,白墙坚固如初,如今只剩下两个人,是非此即彼的选择题,我竟然良心未泯,接过所有答案,落得自己无处可逃的下场。
    我一手抱着纸箱,一手拎着头盔下楼。五条悟已经在校门口跨上他的漂亮机车,手肘撑在表盘上,姿态放松,仰起头向我示意他身后的空座,像一场真正的旅程那般惬意。他的行李只带了一个背包,绑在车后,头盔也已戴好,看上去准备充分,下一刻就能毫无留恋地冲出原地,留下一道让人望尘莫及的幻影,足够拉风。他说让我放一百颗心,虽然他还没有驾照,但是骑车绝无意外。语气笑盈盈得欠揍。他将话说得这般绝对,只会让人觉得有鬼。真实情况绝不像他所说的那般轻巧,据我所知便有一次意外,在三年前,我已记不清具体的祸因,但我可以肯定不是因为单纯的酒精和尼古丁。
    那大概是他第一次让他人坐上自己的后骑。夏油杰背着他三更半夜来砸我的门,那天正好是我在医务室值班,一开门被浓稠的血气熏到吐,两腿发软,连质问也问不出口,五条悟抬起血糊糊的脸,眼神涣散,然后找寻到我,又笑得没心没肺,他死不了,六眼绝不会那么操蛋又草率的死,我明明知道这么回事,可还是忍不住要哭。门刚打开,我看清夏油杰表情的那一刻,是真情实感地以为他要死了。那回急迫的反转术式用得好,一块疤都没给他留,第二天就能生龙活虎,我以为九死一生会让这混蛋长点记性,如今看来没有。我愣在原地,盯着空荡荡的后座觉得触目尽心。五条悟拖长调子,同我又强调了一遍绝对不会有意外。我在心里骂了一句,废话,当然没有意外,因为意外毫不单纯。气不打一出来,我抬手将头盔摔向他,本以为会因他的术式而毫发无损,可两枚头盔却轻易相撞,裂开的声响刺进脆弱的耳膜。我的头盔滚落在地,轱辘回我脚边,袒露出无辜的裂痕,不算大,也不算小,只是刚好足够泪水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