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菲涅厄斯的熟人？
林恩下意识看了过去。
菲涅尔的表情似乎没太大变化,甚至看起来也不像是见到熟人的模样，金瞳里甚至隐隐带着一丝茫然，就这么垂着头和不到他腰高的年迈矮人对视。
过了半晌,他才露出一丝恍然，似乎是从记忆中挖掘到了什么。
“赛姆。”
菲涅尔缓缓叫出了一个名字，他的声音仍旧嘶哑,语调中带着些许本该属于菲涅厄斯的感慨。
“你还没死。”
“……你总是不会对我们说些什么好听的话，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关系,毕竟我很快也要死了。”
被他称呼为“赛姆”的年迈矮人则叹了口气，随后皱起了自己已经稀疏花白的眉毛，手里拄着金属头的拐杖,颤颤巍巍开口：
“不过，菲涅厄斯，你被割喉了吗？声音怎么变得这么难听？”
菲涅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纠正道：
“我不是菲涅厄斯，菲涅厄斯已经死了。”
“菲涅厄斯,我离开之后加入的那只蝙蝠还活着吗？血族的寿命应该能和你并肩,那家伙还很会保命，连棺材都有两个，不至于无缘无故死在你之前。”
矮人赛姆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像是老年人会有些耳背一样,颤颤巍巍继续说：
“我已经太老了，耳朵听不清楚，你和我讲话应该大点声音。”
“阿斯莫德还活着,他的确没死在菲涅厄斯之前。”
菲涅尔很罕见地在这种堪称“麻烦”的情况下没有丝毫动怒，也没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而是提高了一点儿音量。
“另外,我不是菲涅厄斯。”
“在我老死之前，还能见到百年之前的熟人一面，可真是一个意外之喜啊，菲涅厄斯。”
矮人对菲涅尔的纠正充耳不闻，拐杖的杖底敲着弥漫硫/磺气味的红土，眯起浑浊的双眼，将一行人挨个打量了个遍。
“精灵族会来这种地方，可真少见。”
矮人只用一眼就看出奥莉西尔的身份，随后晃晃悠悠绕着厄尔勒斯转了一圈，还提起拐杖敲了敲厄尔勒斯的脚趾骨。
“这么大的龙骨，应该能用很久。”
林恩顿时目光紧张起来，厄尔勒斯更是往后挪了挪脚骨，试图把自己的庞大身躯藏在主人不大点儿一只的个头身后。
紧接着，矮人似乎是注意到林恩的视线，眯着眼打量了他一
会儿。
“这是这一代的勇者？”
他没回头，但语气是在询问菲涅尔。
“看起来还是个幼崽。”
这种说法让林恩想起了奥莉西尔的老师，那位卖给他法杖的矮人铁匠也曾经用“幼崽”的词汇来形容过他，像是形容什么小猫小狗小动物，和人类不同，只有异族才会使用这种颇为原始或野性的称呼。
“勇者倒是很容易认出来，不过这一代的贤者是哪个？”
老矮人又把目光移向了卡里安，看了两秒之后转向以撒，如此往复几次，还是没分辨出来，最后看向菲涅尔，用拐杖底敲了敲地面。
“这两个人类，是哪一个？”
“……是我。”
林恩开口，吸引了老矮人的注意力。
“我是这一代的贤者。”
后方的卡里安适时开口：“我是勇者。”
老矮人赛姆：“……”
赛姆沉默了很久。
“看来我真是老了。”
他喃喃道：
“已经不太理解现在的换代标准了。”
话音落下，他本就弯着的腰看起来更加佝偻，还咳嗽了几声，随后颤颤巍巍背过身去，一副准备带路的模样，慢吞吞地向那座横亘在岩浆河流上的桥走去。
“跟我来吧。”
矮人说道。
“你们中间有会受到敌意的种族，以这幅模样无法进入霍夫特尔，在桥上的时候就会被攻击了，所以需要一个向长老做担保的引路人。”
这名矮人显然与菲涅厄斯相识，从言语中甚至透露出极有可能是前代勇者队伍中的一员，菲涅尔一言不发跟了上去，其他人也很有眼色地没开口，连伊戈斯拉夫都缄口不言，格外安静地跟在矮人身后。
“底下那扇门没那么好开，几十年前族里有几个天赋不错的后辈将大门重塑，能从外面打开门的家伙寥寥无几。”
老矮人继续说，他拄着拐，走路的速度看起来很慢，但林恩一行人跟在他身后，甚至要隐隐加快步伐才能不被拉开距离。
“现在那群后辈也不再年轻了，留在霍夫特尔的都成了长老，离开霍夫特尔的也几十年没回来过，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无论什么种族，有智慧的生物一旦老了，似乎都会有些絮絮叨叨，老矮人赛姆就算在没人回应他的时候也在说个不停，思维跳动幅度很大，有时前一秒还在怀念“我和勇者一起行动的时候”，下一句就
开始感慨“最有天赋的后辈离开了霍夫特尔”，一整条桥的确很长，但在他响个不停的声音下，还是没多久就到达了这座城的真正的大门口。
城墙远看是淡色土石，近处观察实则从中隐隐透出金属的银色，像是钢铁之上被风沙蒙了一层土壳，只需将外面的伪装清理掉，就是一尊坚不可摧的钢铁堡垒。
“堡垒”上方镶嵌着一个又一个密密麻麻的小方块，小方块里能看到露出头来的矮人卫兵，即便有赛姆带领，但仍旧会对着林恩一行人露出警惕的目光——主要是对着厄尔勒斯。
当然，这种目光也不全是警惕，还带着一股很诡异的……狂热。
像是奥莉西尔第一次看到林恩拿出的龙牙时的那种狂热。
“进城之后可盯紧这头骨龙。”
赛姆又叮嘱一遍。
“不然的话，小心它被一群苦于没有高级锻造材料的家伙给拆了。”
林恩丝毫没有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托了菲涅厄斯和菲涅尔的福，这名老矮人对待他们可谓是相当友善。
当他们走到近处时，“堡垒”的大门“轰隆”一声向内打开，露出了内里的景象。
矮人的房屋自然符合他们的身高，甚至道路两边有一些房子的屋顶都没到伊戈斯拉夫的头顶。
除此之外，比起常见城市一进大门的宽敞街道，矮人族的城市规划虽也相差无几，但从脚下踏着的地面仰头向上看，空中还横亘着零星的桥梁与道路，俨然已经脱离了平面的城市建设，向着垂直空间规划而进发了。
“我以前来的时候，霍夫特尔还不是这副模样。”
科林斯的声音有些飘忽。
“进城也没这么容易。”
他以前也是受其他矮人邀请进入霍夫特尔，虽然不至于像是联赛期间皇城那种层层把守，但也和现在这幅情况不同，他们好几个人，在这种时期入城，居然连询问都没有，还带着一头骨龙，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进了城……
这位“赛姆”在矮人一族的地位，看来是相当高啊。
“菲涅厄斯，你们之中不太重要的家伙可以暂时安置下来，但勇者和贤者都要跟着我去见一见长老。”
赛姆在进城后这么说。
菲涅尔对于仍旧被称呼为“菲涅厄斯”已经懒得反驳，林恩没什么意见，其他人自动就把自己纳入为“不太重要的家伙”之中，直到老矮人提起拐杖指了指托兰。
“这个，也要一起去。”
话音落下，拐杖头又指了指伊戈斯拉夫。
“还有这个。”
“真是意外，我原来也能算得上是‘重要的人’？”
伊戈斯拉夫颇为诧异。
“二少爷不比我重要多了。”
托兰始终跟在林恩身后，两只短短的黑角从两侧发丝中探出，无论他人说什么都没什么反应，似乎就算矮人赛姆并未提及要他跟随，他也不会离开半步。
“你们都不重要。”
老矮人咳嗽了几声，面上看起来隐隐带了点暮年的灰败，颤颤巍巍说道：
“但你们两个，应该不是什么兽族的混血，就算是勇者的队伍，带着魔族进入霍夫特尔，也要确认安全性。”
“这两个家伙无害。”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率先开口的是以往对两个人都没那么待见的菲涅尔：
“都是魔化中的人类，一个是塔莉亚同族的后代，至于另一个……在他的实力尚且不足时，什么也不会做的。”
“——除此之外。”
菲涅尔的话音并未落下，而是话音一转，金色的双瞳扫向“赛姆”的背影，语气冰冷了不少。
“区区矮人族的长老，也配让贤者去见？”
落在最末尾的卡里安没说话，但似乎深有同感，甚至还忍不住轻微点了点头。
赛姆：“……”
“菲涅厄斯，你还真是没变。”
老矮人的声音似乎无奈了很多。
“还是那么傲慢。”
“沙漠上方的魔族已经盘踞已久，勇者与贤者的到来，刚好是对它们发起反击的好机会……矮人族不仅聚齐了长老，矮人王也在场。”
老矮人叹了口气。
“是‘邀请’，希望勇者贤者能与他们见上一面。”
——
“找不到目标的踪迹，探子也有一部分没回来，看来他们多半已经找到藏匿的地方了。”
头顶粗壮魔角的褐肤魔族冷笑一声。
“比如说，那群矮人的地底乌龟壳。”
“这里可有火山，以为躲进地底是什么好办法吗？”
沙漠之上，炎魔一族的首领发出格外张狂又不屑的笑声。
“只不过是希望能多保留一些我的‘战利品’而已，任由那么多武器被破坏，倒也真是可惜——不过既然如此，攻打矮人的日程倒是可以提前提上来了。”
带着浓厚恶意的声音响起。
“就用岩浆将他们淹没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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