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趙小銘做了一個夢, 夢中的世界充斥着層層疊疊的祥雲,在雲層頂端,伫立着兩座高大巍峨的青山, 山與山之間銜接着兩扇緊閉在一起的白玉大門, 就好像門後有人居住,是誰的家園, 需要前去敲門, 主人才會來開門。
    可是, 該怎麽才能走到那兩扇高懸于雲端的白玉大門前呢?
    趙小銘盤着腿,坐在地面上的一座高山的山巅, 捧着臉頰苦思冥想了好久, 終于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下一秒,他就把自己變成了一條黑色的巨型長龍,龍尾搭在了山巅, 龍頭朝着玉門飛了過去, 然後把自己的龍下巴搭在了門口的白玉地面上, 大吼一聲:“芝麻開門!”
    這可是人盡皆知的開門魔法,要是連這道魔法都沒辦法把這道門喊開, 那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這門壓根兒開不了, 是擺設,是死門!
    過不多時, 趙小銘就聽到門內傳來了匆忙又急切的腳步聲,心頭一陣大喜:哈哈哈, 哥就說吧, 芝麻開門指定行!
    但緊接着, 就樂極生悲了——
    玉門開啓的時候,不是往裏拉的, 而是往外推的,沉重的玉石門板被猛然推開的那一瞬間,“duang”的一下狠狠地撞在了趙小銘的龍腦袋上,直接把趙小銘給……撞醒了!
    緩緩睜開眼睛,視野內鋪滿了燦爛明媚的陽光,充斥着無限的生機與希望。
    趙小銘下意識地想從床上起身,卻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了,渾身上下都被裹滿了白紗布,四肢之中有三肢都被打了白石膏,像極了一具還活着的木乃伊。
    鼻端還插着輸氧管。
    好在眼珠子還能轉,趙小銘趕忙打量起了周圍環境,發現此時此刻自己正置身于一間寬敞明亮又幹淨的病房中,床頭兩側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醫療儀器,通過無數條導管和電極線連接着自己的身體。
    在迷茫中愣了好大一會兒,趙小銘才回憶起來自己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幅樣子:在天道臺上贏了一場正義之戰!
    緊接着,他就想到了自己的財,努力地扭動了一下脖子,在隔壁床上看到了同樣被裹成了木乃伊造型的馬走田,一下子就安心了。
    財活着。
    自己也活着。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哈哈哈哈!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病房裏怎麽連個監護的人都沒有呢?一點都不擔心我、牽挂我、緊張我麽?萬一我突發了急症和并發症呢?很危險的呀!
    趙小銘正在心裏傷感矯情呢,病房大門突然就被推開了,月鎏金,梁別宴和月相桐一起走了進來。
    沒看到他姥之前,趙小銘也沒意識到自己身上疼,看到他姥的那一瞬間,忽然就開始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在疼了,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嗚嗚咽咽委委屈屈地喊了聲:“姥姥!”
    月鎏金的腳步先是驚訝一僵,繼而就激動不已地朝着病床沖了過去,喜出望外熱淚盈眶:“銘銘醒了!銘銘醒了呀!”
    梁別宴和月相桐也在頃刻間就加快了腳步,驚喜又急切地走近了病床。
    确認外孫兒确實已經從昏迷中蘇醒了,梁別宴又猛然朝後轉了身,着急忙慌地朝着門口跑了回去:“我去喊醫生!”
    趙小銘先看了看姥姥,又看了看媽媽,見兩人都是淚眼汪汪喜極而泣的模樣,一下子就安心了,不矯情了:我的家人們,還是在乎我的!
    但還是有一點很令他奇怪:“我爸呢?”
    月相桐吸了吸發酸的鼻子,一邊用手擦着眼淚一邊回答兒子的問題:“去教人家兒子怎麽當皇帝了。”
    “啊?”趙小銘一臉懵逼。
    “無奈之舉。”月相桐輕輕地嘆了口氣,然後詳細地給兒子講述了一下在他昏迷期間發生的事情,“那天在天道臺上,你當場将齊鳴枭首示衆,齊鳴他媽,也就是那個常貴妃,直接瘋了,一直在厲聲尖叫着讓你給他兒子償命。齊鶴更是雷霆震怒。他的那群手下們自然也是蠢蠢欲動,都在等待着天道臺解封的那一刻搶先一步上臺去替他們的魔君報仇雪恨。所以,在天道降雷判決你勝出的那一刻,我們就第一時間沖上臺去和魔界的勢力搶人了。你姥爺和我負責搶你還有馬走田,你姥和你爸負責殺敵,你姥殺光了齊鶴的那些親眷,你爸當衆斬殺了齊鶴,奪得了魔君印,然後将魔君印傳給了齊麟,立了齊麟為魔界新君。”
    趙小銘目瞪口呆:“啊?還能這樣?”
    其實趙小銘理解他爸為什麽會選擇立齊麟為新君的行為,因為他爸早就受夠了侯門生涯,往後餘生只想當一個普通人,絕不可能再繼承魔君之位,卻又不得不把齊鶴給幹掉,魔君之位又不能空缺,所以最佳選擇就是立齊麟為君。
    齊麟是齊鶴的兒子,繼承君位合情合理。
    齊麟卻又恨極了齊鶴,就算是繼承了君位之後也不可能報複他們一家,還會對他們感激不盡,所以,齊麟就是最佳繼承人。
    他只是震驚于齊麟竟然能夠順利地繼承魔君之位,魔宮的那群王公大臣們也能同意?
    月相桐解釋說:“如果是在修羅界之外,怕是不行,但修羅界內的大部分魔界官員都是老魔君的舊部,自然是對二殿下唯命是從。二殿下說立誰為君,他們就會擁簇誰為新君。而且齊鶴從外面帶來的那些對他忠心耿耿的部下們基本也都在天道臺上被你姥殺光了,殘留的那一小部分人根本不足為懼。”
    趙小銘點了點頭,想了想,又回了句:“那些老臣也都是被齊鶴流放到修羅界的,所以齊鶴的結局只能說是他自掘墳墓!”
    月相桐點頭認可了兒子這句話,繼續說道:“但畢竟齊麟年紀小,不懂為君之道,所以這半個月來你爸一直在兩頭跑,白天去輔佐齊麟,晚上來你這裏值夜班。”
    嗚嗚嗚嗚,爸爸也還是愛我的!
    趙小銘一下子就又變得幸福快樂了起來,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了一件令自己都感到震驚的事情:“我竟然昏迷了半個月?!”
    “可不是麽!”這句話是月鎏金說的,又心疼又心酸又後怕。
    剛剛趙小銘和月相桐對話的時候,月鎏金就一直在滴滴答答地掉眼淚,越看外孫兒越傷心難過,感覺他真是受了天大的罪:“你都不知道,你姥爺那天把你從天道臺上抱下來的時候你渾身都是血,怎麽喊都喊不醒,像是要死了一樣,姥都要被吓死了!”
    話還沒說完呢,就又嗚嗚嗚地哭了起來,要多悲傷就有多悲傷。
    叱咤風雲的大妖尊,也有脆弱敏感多愁善感的這一天。
    月相桐趕忙摟住了媽媽的肩膀,安撫道:“哎呀,不要哭啦,小銘都已經醒了!”但說這話的時候,她自己的眼眶也是紅彤彤的,眼淚直打轉。她也是心有餘悸的,那可是她的孩子呀。
    弄得趙小銘都有點兒不知所措了,想過去抱抱她們倆吧,還動彈不了,幸好他姥爺及時帶着醫生過來了。
    在醫生給趙小銘做例行檢查的時候,趙小銘也沒忘記關心一下馬走田:“我的財現在怎麽樣了?”
    醫生回答:“挺好的,它比你醒的早,就是比較虛弱,現在又睡過去了而已。”
    趙小銘終于徹底放心了。
    醫生的檢查結果是趙小銘的各項生命指标都在穩定回升中,不出一個月應該就能痊愈。
    待到醫生走了之後,趙小銘才奇怪地問了他的家人們一聲:“咱們現在在哪兒呀?修羅界第一人民醫院麽?”
    家人們:“……”這孩子,經歷了一番生死之戰後,竟然還是那麽的可愛。
    也行,挺好的。
    有錢難買傻人樂。
    梁別宴忍俊不禁地回答外孫兒的問題:“不是修羅界第一人民醫院,是踏天教的內部醫院。”
    月鎏金進一步地解釋道:“你和馬走田當時傷得都很重,一個比一個命懸一線,急需醫治。秦時第一時間就來找了我,說踏天教內擁有全修羅界內最好、最先進的醫療資源,然後我們就将你們送來了這裏,并暫居在了踏天教裏。”
    趙小銘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不過吧,總覺得哪裏奇奇怪怪的。
    按理來說,秦時救了自己,自己應該全心全意表示感激的,但現在的事實情況是,他的內心只有一半的感激,另外一半卻是狐疑、警惕和惴惴不安。
    秦時這個綠茶,是他姥的毒唯,心裏眼裏只有他姥,任何靠近他姥的人都可能會成為被他仇視的目标。
    但是他姥自抵達修羅界之後就沒有選擇回歸踏天教,顯然是已經将過往全部放下了,不想重新卷入恩怨是非中,不想再接手秦時新成立的這個踏天教。這顯然是秦時不願意接受的結果。
    但是他和齊鳴的天道臺之戰卻成了秦時的契機。他身負重傷,秦時立即冒了出來,說踏天教內有醫療資源可以救他,他姥不得不選擇歸來踏天教,不得不重入是非之地……
    不過,也有可能是他以小人之心奪人家秦時的君子之腹了?
    說不定人家秦時也沒想過挾天子以令諸侯,是他自己想多了。
    而且在身體虛弱的情況下确實不能過度用腦,想着想着就困了。
    趙小銘打了個大大的哈氣,說了句:“有點兒困了,我要睡了。”然後就閉上了眼睛,說睡着就睡着了。
    再次醒來已經是午夜了。
    馬走田也剛巧同時醒了過來。
    一人一財共同保持着木乃伊造型,一起躺在并排的病床上,再度你一言我一語地插科打诨了起來,一個比一個能吹牛逼——
    馬旺財說自己那天英勇無畏以一敵二置生死于度外,要是小牛妹妹在場,一定會對他産生比天還高比海還深的崇拜之情!
    趙小銘說自己臨危不懼越戰越勇千鈞一發之際涅槃開大,化三副本體靈護體,帥到炸裂,這也就是修羅界內的科技不發達,沒人用手機錄像,不然他一定能夠憑借這段戰鬥視頻一炮而紅直接原地出道迷倒萬千少女!
    都恨不得把自己那天在天道臺上的英勇表現吹到天上去,可謂是心态好到爆炸,絲毫都看不出來是剛從鬼門關處走過一趟的選手們,就是不提自己前半場被人家吊着打的事兒,一個字都不提,好像從一開始就壓倒性勝利似的。
    要是在他們倆吹牛逼的過程中忽然有個人冒出來問他倆:“你們倆既然這麽牛逼怎麽還會被送進icu裹成木乃伊了呢?”
    他倆一定會非常默契統一地回答:“勝利之後回家路上有點兒興奮了過馬路沒看紅綠燈,不小心被車撞了。”
    月鎏金和梁別宴一直寸步不離地守護在病房裏,也沒有拆穿他們倆的牛逼,面帶笑意地安靜聆聽着,直到趙亦禮和月相桐帶着虞鳶她們母子三人前來探望趙小銘和馬走田,月鎏金和梁別宴才從病房裏離開。
    走出內部醫院的大門時,漆黑的夜幕上已經挂滿了璀璨繁星。
    夜風徐徐吹拂,空氣靜谧涼爽。
    踏天教總教址的內部環境幾乎與月鎏金當年在妖界梧桐山山頂創建的那座踏天教一模一樣,就連身後的這座現代化醫院的位置也和曾經那間老醫館的位置分毫不差。
    可月鎏金再度置身于此的時候,卻全然不似當年那般逍遙自在。
    哪怕是和梁別宴對話,也要謹慎地用上密語傳音,以防隔牆有耳:“小銘總算是醒了,但進來容易,再想出去可就難了,感覺秦時、不想讓我走,而且,這些天,他還總是對我說,等小銘痊愈之後,就可以開天門了,到時就能率兵殺出修羅界,如同千年前一樣,讓踏天教和大妖尊的威名震撼六界。”
    梁別宴也是密語傳音,嘆息着回複說:“他不是不想讓你走,也不是真心地想霍亂六界,他只是想讓你變回曾經的那個叱咤風雲的大教主,變回那個身邊只有他的姐姐。”
    月鎏金苦笑一聲:“但那是不可能的呀,物是人非,變不回去了。”又戲谑地自嘲了句,“人心不可逆,變不回妖心了。”
    梁別宴雖然不怎麽喜歡秦時,但也沒有故意诋毀重傷他,憑心而論地說了句:“他不是有野心,他只是太偏執了,一直把自己困在過去,一直堅持着你曾經灌輸給他的信念和道理,可你變了,他卻沒變。他一直懷念、信奉着過去的那個大妖尊。”
    月鎏金仰頭望天,長嘆一口氣:“不怪他,是我的錯,我引他入世,卻沒有好好地教導他。但是,我篤定,秦時不壞。”
    梁別宴點了點頭:“反正小銘已經醒了,你也不用再過度擔憂了,這幾天找個時間,跟秦時好好談談,他應該能聽進去你的話。”
    “嗯。”然而,月鎏金的話音才剛落,腦海中忽然又響起了文青松的聲音。
    文青松的語氣急切慌張又不知所措:“領導!殺神殿這邊出大事兒了,姜棗的侄孫女姜沐失蹤了,姜棗懷疑是您幹的,要去找您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