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思年定格在原地,没再继续往前走，就用带着醉红有些无神的眼睛，和蒋屹北对望。
长时间的一段安静,楼层走廊暗白的感应灯自动熄灭，轮廓模糊下来，大概两三秒，陆思年动身,感应灯随之亮了，没什么温度的白光降在他那张秀美却又表情淡漠的脸上。
蒋屹北看着他，陆思年走过来了,他也没起开。
“让开。”等了一会儿，见蒋屹北还没有让开,陆思年平静出声道。
蒋屹北盯着他又看了几秒，一只手臂搁在屈起的膝盖上,和他对视的眼睛撇开，漫不经心的样子,没动。
陆思年抿了抿唇,语气不好道：“你什么意思，我没和你说明白吗？”
蒋屹北没说话,还是那副无所谓的调调。
这时手机电话铃声响，响了一阵陆思年才掏出手机,是许梦打来的,他没有接,正准备收回兜里，蒋屹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抢过他的手机。
看到显示屏上的来电名字，蒋屹北扯起嘴角付之一笑,作势接通电话。
陆思年立马去抢，蒋屹北将手举高，接通，听筒里许梦声音传出，“陆哥，你安全到家了吗？”
蒋屹北再没有任何，哪怕是嘲讽的笑意，看向没要抢回手机了的陆思年。
许梦：“喂，陆哥？在听吗？陆哥……”
蒋屹北挂了电话，咬牙切齿问陆思年：“你今晚和她去喝酒了？”
陆思年冷着脸，手机也不打算要了，错过他，从衣兜拿出钥匙去开门。
蒋屹北怒极反笑，上下打量他，“我还以为你心里多少有我，看来你们真上过床了，”他眼神寒冷，一字一句，像从牙缝里挤出来，“陆思年，你可真是个人渣啊。”
陆思年沉默着，无动于衷，门开了，就要进去，蒋屹北拽住他胳膊，言语攻击道：“是不是？怎么不回答，她知道你经常□□，喜欢往屁|股里塞东西吗？嗯？”
陆思年和蒋屹北本就力量悬殊，又喝了酒，挣扎不开，听见他这些话，火气也上来了，“怎么，你想去揭发吗，可以，随便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蒋屹北冷冷看着他，“我在你心里是那样的人？”
“不然呢？”陆思年耻笑，语气尖锐道，“嫌钱少了？我再给你转几万？”
下午彼此那场不愉快的交谈之后，陆思年回公司就给蒋屹北转了一笔钱，蒋屹北又转回去了。
这在蒋屹北看来就是侮
辱，此刻更是，蒋屹北凶煞地盯着他，眼神恨不得刺穿他的眼睛，“我他妈现在这样是为了你的钱？”
“不是为了钱还是为了人？”陆思年浅浅笑了一下，“不嫌脏了？建议你有空去医院检查一下，我可以报销。”
蒋屹北握着他胳膊的手霎时收紧，手背青筋凸显到了极致的程度。
陆思年那一块被他握得生疼，但没有再挣扎，蒋屹北用力亲上来的时候，他也只停顿了一秒，没推开，反而抓住了蒋屹北胸前的衣服。
蒋屹北一愣，猛地扣住他的腰，含住了他的嘴唇肉。
这个吻结束时，走廊的感应灯因为没有唤醒的声音再度熄灭，黑暗里，两人气喘吁吁，眸子却一错不错，看着对方。
等到呼吸平稳，陆思年脚动了一下，低下头，感应灯亮起的同时，他转身进门。
门没关，蒋屹北随后跟了进去。
一个多小时后，蒋屹北光着身坐在床边，手里夹着一支烟，陆思年背对着他躺在床上，同样不着|寸|缕。
蒋屹北抽着烟，等那根烟抽完，他起身，沉默地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好，没回头看陆思年，也没再说什么，往卧室门口走，没有一步停留地离开。
床上，陆思年始终保持那个背对侧躺的姿势，一眨不眨看着落地窗。
不知道过了多久，原本清明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
那天后，陆思年和蒋屹北再也没有见过面，偶尔陆思年会开车经过那个工地和蒋屹北出租屋的附近，车速没有减慢，更没刻意停车，只是会往车窗外看几眼，当然，一次也没有看到过对方。
一年后，又是一个炎热的夏季，陆思年和许梦的婚礼订在七月二号。
距离婚礼还有三天，两家父母都为这场婚礼忙得不可开交，作为新郎官的陆思年反而是闲散人员一个，这天黄昏，趁许梦在婚纱店试妆的功夫，他出门抽烟。
烟都拿出来了，一摸裤兜，没带打火机，收烟打算找个便利店买。
“用我的吧。”响起一声口哨，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陆思年怔了怔，扭头看去。
男人身形高大强壮，皮肤黝黑，穿着黑色背心与牛仔裤，陆思年一刹恍惚，恍惚自己看错。蒋屹北站在路边，脚边放着个行李袋。
见他看过来了，蒋屹北一抛，陆思年回神，下意识伸手接住，是个打火机，上面尚有余温。
“你要结婚了？”蒋屹北提着行李袋走来，上下扫了
他一眼，又看了眼他身后的婚纱店，然后看着他左手的戒指这样问。
陆思年手微不可查一抖，条件反射垂下手，这是昨天戴上的，他和许梦去金店看钻戒时，许梦另看上一对金戒，买下后就爱不释手戴上，没见摘下过。
陆思年一开始是没戴的，但许梦母亲随口问过一次后，他也戴着了。
蒋屹北笑了笑，“你厉害，骗婚啊。”
陆思年脸色顿时一沉，没什么情绪道：“与你无关。”
蒋屹北看着他，不太客气地笑着，“新娘子在里面？我去给新娘子贺个喜吧。”
陆思年抬眸看着他，那眼神无喜无怒，似是在说你大可以试试。
蒋屹北笑意收了一半，随即又笑了笑，说：“开个玩笑罢了，别误会，我没什么意思，单纯佩服你而已。”
理性来说，陆思年知道自己该转身就走，不要在和蒋屹北进行接触。
然而，感性使然。
所以陆思年点烟，装作要抽烟的样子，他出来本来也是为了抽烟。
蒋屹北也掏出盒烟，在陆思年要还他打火机前，他用另外一个打火机开火点烟，“你们婚期订了？”
“……嗯。”陆思年看着马路上的车流，握着那个打火机，指腹无意识地在上面小幅度摩挲，上面早已经没有之前那阵温度，他却感觉手心与心脏暖暖麻麻。
“几号？”
陆思年没回答。
蒋屹北好笑，“真没其他意思，你怎么总这么认为，我是那样的小人么，好奇问问，老朋友叙叙旧吗。”
“我们不是朋友。”陆思年淡道。
那他们是什么关系呢，从没有在一起过，前领导前下属，前炮友吗？蒋屹北没接这个话茬，吸一口烟，侧头看着他，“一年了，你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哦，好像更好看了。”
气质和一年前相比，要随和许多，他还剪短了头发，依旧那么迷人。
陆思年没有理会他，他心里想的是，蒋屹北更黑了一点，还瘦了一点。
蒋屹北玩笑道：“看你过得好，我真是不爽啊。这让我有个挺疑惑的事，去年就想问了。”
“什么。”起了点风，额角的刘海吹在了映了片夕阳金色余光的眉毛，陆思年没有拨弄。
蒋屹北说：“你有真心喜欢过我吗？”其实此时再问这句话，没有任何意义，所以蒋屹北表现得对得知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有可无的姿态。
陆思年微愣，忽视心内
那份起伏，没理他，注视着前方车流不止，兀自吸着烟。
蒋屹北见此，又看了他一会儿，也没再说什么，和他一起看着马路。
一支烟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蒋屹北再次吸一口燃到尽头自己灭了的烟，弹进路边的下水道，提起行李袋，一副轻松的语气说道：“走了，没想到今天能在这碰见你。”
陆思年眉头一动，在听到他这句走了后，心里忽然冒出一股浓浓的不舍与酸|胀。
“..你这是去哪了还是从哪回来？”陆思年看一眼他的行李袋，用今天天气很好的自然语气道。
“刚从东城回来，”蒋屹北耸了一下肩，“出租车上看到了你，这不是下来打个招呼。”
“……”
陆思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有很多话想说，例如你去东城做什么，什么时候去的……却并不能问出口，千言万语到头，客套地点点头。
“陆哥。”这时化好妆的许梦从店里走出，她穿着中式的红色婚服，看到蒋屹北，她一脸好奇。
蒋屹北神色有一片刻的龟裂，快得叫人捕捉不到，他正常笑道：“这是嫂子吧，我以前在陆经理公司做事，刚好碰见了。”说着，他瞥了眼因为许梦到来而紧张的陆思年。
陆思年有些尴尬，对许梦道：“怎么出来了？你选好新妆容了？”
许梦朝蒋屹北笑笑，浑身散发着幸福的小女人气质，说：“我选择困难症了，你觉得这两款睫毛哪款更好看。”
许梦左右贴的睫毛各不一样，陆思年说：“右边的吧，左边的过于夸张。”
“那眼线呢？”
“左边的，适合你的眼型。”
许梦：“还有耳环。”
陆思年一一认真细致地作答。
蒋屹北就看着他，半晌，许梦回店里了，他几不可闻地吐了一口气，对看向他的陆思年笑说：“这次怕是我们俩这辈子最后一次见了。”
“什么意思。”陆思年问得很快，可是这时谁也没在意这点细节。
蒋屹北说：“大后天和我爸一块儿去什城闯闯，我爷奶都不在了，以后大概率不回来了。”
什城，离平城遥远得天南地北，如果不出意外，这辈子他们确实再不会相见。
陆思年忽然无言以对。
蒋屹北扯唇一笑，反手一甩，将行李袋扛在肩上，迎着夕阳，大步朝人行道走，挥手道：“走了，后会无期。”
“祝你幸福。”
突地，一阵刺破耳膜的轮胎抓地声穿透在这片区域，陆思年眼睛用力一眨，眼里只剩一片黄与鲜艳的血红。前面的马路上，蒋屹北倒在了人行道几米开外。
鲜血从他身下流淌，红色漫遍镀了层黄色的水泥地面，徐徐的风，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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