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人是弱小的生物, 在面對力所不能及的絕境面前,總是會忍不住祈禱。
    【若是有一位無所不能的強者出現就好了。】
    【若是有一位神明能幫我們抵禦難關就好了。】
    【若是我們擁有神明一樣的力量就不會遭遇這些苦難了。】
    然後神明出現了。
    除了原初神明外,随着人類的祈求,越來越多的神明以集體意識體狀态誕生, 甚至于一個人若是沒有信仰, 反而被認為是魔鬼、是怪物、是無法理喻的異類。
    在這樣蠻荒、強橫和荒蕪的時代,一道流星從天而降, 落在了這片大陸上。
    那是一個被稱為輪回者的人類。
    “哇靠!這邊居然……咦, 正好适合将那啥塞過來,省的天天惦記藍星。”
    經過諸多戰鬥、動蕩和厮殺, 甚至于整片大陸都在戰鬥中被徹底撕裂,最終神明消失了, 降落到這片大陸的人類被尊稱為屠神者。
    屠神者離開前, 姑且将被撕裂的大陸重新粘合在一起。
    但由于技術和水平的問題,再加上當時諸多神明的神骸和殘留的憎恨纏繞成團, 對方不得不在東西方大陸粘合的支點,也就是如今的霜花公國土地上設置了封禁神明的陣法。
    這也導致了如今杜鵑大陸詭異的地形,霜花公國成了鏈接東西方唯一的路上要道。
    霜花公國土地下方的陣法核心是一個冰晶棺木。
    “你們這些神既然都死了,我留口棺材,你們老老實實在裏面躺着吧。”
    屠神者離開了這方大陸, 另一個來自高維世界的産物降臨了。
    系統帶來了諸多宇宙生物的基因,試圖通過提升人類的實力,将人類的視線從土地上移開, 轉而仰望星空。
    當所有人類的實力都大幅度提升,當這片大陸再也無法容納越來越多強大的人類, 人類會自然而然将目光投注到域外宇宙,尋找新的生存之地。
    在龐大的資料庫裏, 無數文明都是這樣一步步走向宇宙的,系統有信心在這個落後的、魔幻的世界完成自己的任務。
    然後系統失敗了。
    因為從最初的起點,就有人走向了歧途。
    等系統發現時,它放出的基因庫裏的百分之六十都已經消失,剩下還茍延殘喘的血脈家族也都很難覺醒,甚至于神明的消退、魔法的崛起和萬神的存在,這方世界的本源踏入了衰弱期,空氣中的魔力因子在飛速減少。
    若是繼續下去,當人類掌握的魔法力量也成為傳說,唯一超脫于塵世的存在【萬神】将成為這片大陸唯一的主人。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所以霜花家族的初代大公是啃了棺材嗎?”
    尤斐看得一愣一愣的,“由于啃了棺材,所以覺醒了封禁的天賦,開辟了霜花一脈?”
    他身側站着一個金發青年,正是尤斐上一個馬甲號赫茲利特。
    比起神情、身姿和态度都有些跳脫的尤斐,赫茲利特的一舉一動都融入了優雅和從容,他就好像這片世界土生土長的未來之主,完全看不到過去的影子了。
    “這倒不是,那位屠神者可是很有禮貌的,他都給棺材了,當然不吝啬再立一個冰晶石碑,并在石碑上留下了關于屠殺神明的前因後果。”
    赫茲利特語帶笑意,眼眸裏卻沒有任何情感。
    “初代霜花大公當時已經血脈覺醒,為了活命,拿着神聖帝國給的開拓令準備開辟一個屬于自己的地盤,由于霜花土地是衆神墳場,他來這裏找機緣,試圖壓制體內暴動的血脈。”
    “機緣巧合下,初代霜花大公找到了冰晶石棺和墓碑,他破罐子破摔,化為黑色蜂團,直接将石碑吞了,得到了冰晶石棺內部沉睡的宇宙基因,這才有了霜花一脈。”
    他微微側臉,看着尤斐,細碎的金色長發間,他那無喜無悲的眼眸裏中閃過一絲滿意之色,像是在打量自己,又像是在看一個優秀的作品。
    “我在母後體內孕育時,系統就給我放了此世界的前情提要,所以我從最初就知道要做什麽,但系統根據邏輯行動,并不明白人類這種生物會發瘋,雖然我出生的家庭、血脈和財富是整個大陸最好的,但我的人際關系也是全大陸最複雜的。”
    他微笑着。
    “我想你已經發現了。”
    尤斐同樣保持微笑,對此不發表評論。
    那都是赫茲利特碰到的倒黴事,和他尤斐·冰霜有什麽關系?
    “我知道格林緋瑟在搞人造神明,可我沒想到父皇的貪婪和恐懼已經吞噬了他的理智,猝不及防下,只能直接面對萬神。”
    赫茲利特垂眸,“生死之際,我決定重開,但我依舊需要高貴且財力、實力雄厚的身份,還需要特殊的血脈,以及最重要的……打破甚至摧毀眼前一切的狂妄和冷酷。”
    尤斐笑眯眯地說:“什麽樣的生物最可怕呢?”
    不等赫茲利特回答,他就說:“那當然是放開所有道德限制、無拘無束的第四天災,所以你臨死前讓系統在我轉生後,連續兩次洗掉了我的記憶。”
    第一次洗掉記憶,是防止萬神在尤斐體內醒來,并讓尤斐能和霜花公國建立深厚的情誼,第二次洗掉記憶,是為了讓尤斐徹底割裂這些聯系,以最初也是與世界格格不入的理念行走在大陸。
    尤斐不記得了一切,可他身邊的父母親朋會記得,他們會盡全力幫助滿腦子胡思亂想的尤斐,完成赫茲利特未完成的事。
    “哇,這麽一想,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你設置好的,有點不爽啊。”
    尤斐啧啧感慨,他瞥赫茲利特,“對了,萬神真的是最後的神明了嗎?那個卡蘭帝國是怎麽回事?據說還有大地女神殘留的力量,還有魔法聖地的三界輪回聖木……”
    赫茲利特細細解釋:“想必你已經知道聖木的來歷了,原初三神明與其說是神明,不如說是聖木與這片大陸孕育出的後裔,他們很清楚世界、神明以及混沌宇宙的真相,所以屠神者到來後,生命女神最先做出決定,她要啓航離開這片大陸。”
    “黑夜之神留下傳承和力量,跟着生命女神一起走了,但太陽之神并不想走,可祂也知道神明該消失了,于是祂自願成為這片世界的陪葬品。”
    “這個世界的确已經沒有神明了,不想走的都被殺光了,而卡蘭帝國那個所謂的春神,其實是聖木保存下來的、太陽之神哈姆的一點精神意識,那畢竟是聖木孕育出的後裔,是祂的孩子,祂想要撈一把也很正常。”
    “春神從不顯露神跡,也不接受人類信仰和供奉,我索性與祂交易,将中繼站的一部分藏在了那裏,等你将來開啓星門時,帶着那個小春神一起走就行了,祂會去尋找五百年前離開的生命女神和黑夜之神。”
    尤斐聽完這番話後,沉默良久,緩緩籲了一口郁氣。
    他故意瞥赫茲利特,用調侃的語氣說:“該說不愧是我嗎?全都計劃好了。”
    赫茲利特唇角勾起,臉上的神情多了幾分生動和真實,只是即便他真心實意地在笑,臉上的笑意也極為淺淡。
    他理所當然地說:“我留了那麽多力量給你,你既然舔包了,那當然要完成我們的目标。”
    尤斐擡眸,白色的眼眸裏倒映出赫茲利特的身影,“那接下來呢?說實話,你若是現在再來一個抹掉現在我,重新占據身體,那就是玄幻套路裏常見的老魔頭歸來的鬼故事了。”
    赫茲利特搖搖頭,他擡起手,虛虛握住,一根細細的金色命線出現在他手中。
    “你還記得守護騎士宣誓效忠時的誓言嗎?”
    赫茲利特自問自答,“無論遇到何等險境,我都将一切獻給我所效忠的王,我将秉承仁慈、英勇、謙卑、榮耀等世間所有的美德,為我主帶來勝利。”
    “當年哈德利向我效忠時,儀式進行到一半,他突然反問我,如果他踐行了誓言,我會給與他什麽。”
    金發少年聳了聳肩,“我說,我會給與一切,包括我的生命和靈魂。”
    尤斐聽後瞳孔地震,他嘶了一口氣,下意識地問:“泡完泉水後,誓言還在嗎?”
    赫茲利特無語地說:“當然在,這是黑鈴蘭、不,是來自幽壺草的狩獵标記,當時我若拒絕,那父皇的下場就是我的下場,哈德利才是整個黑鈴蘭血脈最純粹的人,他……哦,你不知道嗎?”
    他湊到尤斐耳邊,低聲說什麽。
    尤斐再次瞳孔地震,為貴族內部混亂的關系而懵逼。
    “我這部分力量若是回歸,誓言會再度纏繞在你身上,所以你不用擔心什麽老魔頭回歸的鬼故事發生。”
    赫茲利特微微擡起下巴,揚起的長眉如一道利劍,能斬斷一切阻攔他的存在。
    他用篤定的語氣說:“哈德利只會抓住我留下的部分記憶,但他永遠無法抓住真正的我。”
    “有死方有生,生死交替是常态,正因為人類必須直面死亡,才會在有限的生命裏綻放出璀璨的光。”
    他的身體發出淡淡微光,光影籠罩着一根細細的線,“拿着吧,這可是上個馬甲號的屍體,危急時刻你可以激活命線詐死脫身,但我提前警告你,你要是敢激活,哈德利也會被激活,你好自為之。”
    “兩根命線,再加上你體內的黑鈴蘭血脈,足夠吞噬已經被刺破外殼的獵物了。”
    赫茲利特的身體如光般慢慢消失,他伸手,推了尤斐一下,豎起大拇指。
    他的笑容真實而暢快。
    “我對于遨游星際的未來很期待,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願我們永遠不受拘束、不被束縛、自由自在,要按照我們自己的心意痛快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