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受傷
    瞬息之間, 秦朝寧被反射的刀光激得心髒都幾乎驟停。
    生死存亡的霎那,他憑求生本能地往後方側了側身,躲過了從他鼻尖擦過的大刀, 後背卻被“刺啦——”一聲砍中了。
    頓時,他就痛得岔了氣, 牙龈一瞬就咬出了血,後背的鐵鏽腥氣彌漫鼻間, 傷口溢出的鮮血浸濕了大片官服。
    黑衣人們這下揮刀更兇悍了,勢必要把他的腦袋砍下來。眼看着前面劉旭的馬車開始跑遠, 他們一怒之下下手更加狠了。
    他們接的命令是死令。
    今晚這兩輛馬車的人都不能留活口!不是劉旭他們死,就是他們這些兄弟們沒活路!
    這一刻,被當成目标的秦朝寧,手下的缰繩使勁拉緊。然而, 後背劇烈的痛覺加上失血, 讓他的反應比之此前還遲鈍了些許。
    好幾把唐橫刀朝他劈去,眼瞧着要刀刀到肉了!
    慌到手都抖的劉旭強行讓馬車調頭,就看到後方那驚險至極的一幕, 他拼命扯着嗓子喊過去,“刀下留人!——本官劉旭的人頭在此!”
    與此同時, 五軍營的莊元洲帶着一小旗的士卒已經快馬加鞭趕到巷子口, 在劉旭劉首輔那一聲大喊的時候,他的紅纓槍已經朝着那幾個拔刀的黑衣人扔出。
    “大膽賊人!——天子腳下竟然如斯罔顧王法!”莊元洲怒吼道。
    他的聲音穿透力極強,不僅讓那些人下意識動作一滞, 連街上附近的宅子都有人慌忙點亮了燈籠。
    “不好!——”黑衣人們本來聽到疾速的一陣馬蹄聲就知道救兵來了,已有有些慌。
    待他們轉頭一看那麽多将士沖過來, 更是自亂陣腳。
    “殺!——我們沒有退路了!”他們其中一個看上去像是領頭人的黑衣人目眦欲裂,咬牙下令。
    而秦朝寧, 是在他們朝着自己砍下來的那一瞬間,自己松開了缰繩,主動滾落馬車。
    事到如今,他只能賭一把了。
    唐橫刀有多鋒利,他這個協助北都軍器監鍛造司做出來的人可太清楚了。要是這幾刀落在身上,他的小命怕是真要交代在這裏。
    唯有掉下馬車,他才有一線生機。
    這個局面,只要他盡量蜷縮着身子避開自己這兩馬車的馬蹄和車輪子,利用馬車車廂底部的空間,就能給自己争取到片刻的時間。
    而黑衣人們的馬匹依照慣性會繼續向前沖。
    他們接下來無論怎麽選,是繼續向前奔去,去對上師傅的馬車,亦或者是調轉馬頭沖着自己而來,這裏面都有足夠的緩沖讓五軍營的将士飛奔過來了。
    他的心髒跳得激烈、錯亂,像是随時随地就要跳出胸腔。
    生死一刻,他的大腦反而很是清醒。
    “砰”一聲他就跌落在地。
    沖擊力使得他的後背的傷口似乎二度撕開一般,讓他不由得悶哼一聲,渾身的汗毛都痛得豎起來了。
    為了活命,他立即收縮雙臂抱頭彎腰,雙腿也合攏收縮。
    只要沒升到脊椎和腦袋……一切都還不是最差的結果。
    恍惚間,秦朝寧腦海裏走馬觀花一般閃過了許多人的記憶,爹娘、大哥、二姐、錢大哥、有福叔、孫夫子……
    慶幸的是,馬匹的四個蹄子都沒落在他身上,只有其中一個車輪子擦着而過了他的手臂的背部。
    盡管如此,木刺和砂石也在剎那間刮掉了他手臂的一層皮,疼得他咬破了下唇。
    那幾個貼着馬車追擊的黑衣人,見那幾刀就這般沒砍刀人,而是砍中了馬車的木板和馬匹的股部,頓時咒罵,“該死!!!”
    而馬匹須臾間受驚過度,前肢收縮,頃刻間使得整個馬車側翻。
    “嘭——”地一聲巨響,馬車的車廂散開,它還湊巧撞倒了右側三個黑衣人的馬匹,讓那三人連人帶馬飛出幾尺外。
    此前莊元洲的紅纓槍只投中了其中一個黑衣人的唐橫刀,在秦朝寧倒下的時候,他的心髒都提到嗓子眼了!
    大膽狗賊!!他們怎敢!!!
    小秦大人生死不明,莊元洲更是猛地沖鋒,即刻揮手讓一小旗,一百四十名将士進攻。
    他自己就朝着秦朝寧狂奔而去,要先确認他的生死。
    兩邊人數懸殊,黑衣人們很快地,直接被五軍營的将士們包圍。
    劉旭距離他們還有幾十米的時候就拉停了馬車。
    見到五軍營的将士包圍了黑衣人,他顫顫巍巍大喘着氣下了馬車。随即,他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小跑,沿着外圍繞過去尋秦朝寧。
    在五軍營那些将士與黑衣人們對戰之際,莊元洲探了探秦朝寧鼻間,感受到微弱的氣息,一顆心好歹放下了半顆,連忙抱起躺在地上的秦朝寧退去一邊。
    秦朝寧後背大片的血液浸濕了衣衫,濕漉漉黏膩膩的觸感讓莊元洲暴躁極了。
    這些人,要是被他逮到幕後之人,他定不會留對方全屍!!
    跟随過秦朝寧好幾年的他,深知秦朝寧對于天下百姓,對于朝廷來說多麽重要!
    今晚要不是他值守,換做其他人,還要去請示上峰耽誤一下,豈不是小秦大人和劉首輔大人就遇害了!
    片刻後,劉旭終于艱難趕到。
    “朝寧如何了?性命可堪憂?”他的聲音都是發抖的,慢慢跪在秦朝寧身側,擡手小心翼翼地碰觸他的心髒位置。
    确認還有心跳後,他整個人才敢大喘氣。
    莊元洲一邊簡單地幫秦朝寧包紮止血,一邊回劉旭的話,“首輔大人,小秦大人這情形雖然活着,但是傷得甚重。”
    他無奈道,“現在十萬火急,下官先把他送太醫院請太醫救治,那些賊人還望首輔大人指揮五軍營的将士們看看後續如何處理。”
    “好,莊大人去吧,這裏有我”,劉旭緩了緩,催促他架勢自己那輛馬車出發,別把秦朝寧的傷口颠簸出血。
    等莊元洲帶着昏迷的秦朝寧的離開,五軍營的将士們已經把黑衣人悉數拿下,無一人逃脫。
    他們還在這些黑衣人想自盡之前就卸了他們的下颌,把他們藏在牙龈下的毒藥給拿了出來,順手撕下他們身上髒污的布料就塞進了他們嘴裏。
    “卑職請首輔大人明示接下來該如何處置這些賊人”,莊元洲底下的副将上前朝劉旭行禮請示道。
    劉旭發話,讓他們押這些人到刑部審訊。
    他在劫後餘生的短短的一會兒裏,想了很多,把自己生平裏算得上政敵的對象都在腦海裏拿出來鞭打了一遍,衡量着他們會不會喪心病狂至此,來搞刺殺他這把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兩敗俱傷的把戲。
    沒幾息之間,他就想到了東廠,察覺到自己之前,可能進入乾明殿時就已被盯上了。
    所以,他讓該副将帶着五軍營的将士把這些賊人送去刑部,而不是順天府衙。
    刑部會比順天府衙更适合審問,他需要韋之貫他們在天亮之前給他整理出來有用的信息和證據。
    “卑職遵命!——”該副将領命,一行人護着劉旭,押着賊人們前往刑部。
    而韋之貫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連夜趕回刑部。
    他把自己用得順手的幾名官吏也召喚了回來,從五軍營的将士手裏交接過犯人,簽過相關文書,就讓人把那些賊人押入水牢。
    “劉大人,夜深了,不如您先回府裏找個歇歇?”
    “其餘事宜就交給下官,下官上朝前再把供詞交給您。”韋之貫見劉旭的臉色不好,怕他這身老骨頭不經造,便勸他先回去府裏。
    聞言,劉旭才反應過來,一時間又餓又累,還渾身酸痛。
    他府裏的車夫和管事被五軍營的人送去就醫了,還得找人送他回府裏才行。
    思及這裏,他便對韋之貫點了點頭,領了對方的好意,托對方安排人送他回府。
    另一邊,莊元洲拿自己的腰牌,在月上中天前順利過了右掖門的盤問,驅使馬車直奔太醫院。
    太醫院這邊,值守的太醫和醫監看到秦朝寧的慘狀,皆吓了一跳。
    他們不清楚為何一個文官會被砍成這樣,那刀傷從他肩上直接劃到腰間,幾乎橫跨半個身子。
    但是,他們不敢多言,生怕這裏面有許多內幕或者各方牽連其中。
    翌日天還未亮,劉旭就準備去上朝了。
    他的精神有些不振,臉色還不太好。
    見狀,他的長子劉勉執意要送他去上朝,劉旭便沒攔着。
    劉府的馬車停在右掖門這裏後,韋之貫就下了馬車匆匆走了過去。
    兩人碰面,沒多說什麽。
    韋之貫把手裏的證詞交給劉旭之後,他擡手捏了捏眉心。
    劉旭見他的臉色,便知曉他徹夜呆在刑部。
    他一目十行地把證詞看完後,心中有了成算。
    “硯之,辛苦你了。”劉旭對韋之貫說道。
    他知道,朝會的時候,只要他提出此事,歷帝定會問話硯之。所以,當下他也說不出讓韋之貫他告假半天,回府裏歇一下的話來。
    “無妨,大人您也辛苦了。”韋之貫應道。
    而東廠的蔡大這時候還不知道底下那些人幹了什麽事,他正讓內侍去盯着今日的朝會,看看那些文官想幹什麽。
    昨天劉旭呈遞給歷帝的小匣子,究竟有什麽門道,他還沒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