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攸宁走出嘉实集团大楼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沉下去了。
厚厚的乌云慢慢推到城市上空，半空中飘落细小的雨丝，姜攸宁仰头望了望，看见了从乌云缝隙间透出来的黯淡天光。
“姜教授，这个您拿着吧，外面下雨了。”
嘉实集团的一个行政轻轻走到姜攸宁身边，将一把黑伞递了过去。姜攸宁收回仰起的脸，转头看了那个行政一眼，接过了伞：“谢谢。”
行政收手站好，露出温和的笑容，温柔说：“不客气的。”
明亮温暖的灯火在雨幕中先后亮起，姜攸宁垂着眼睫打开了那柄黑伞，走进了淅沥的小雨中。
雨丝落在伞面，声音有些闷却莫名地让人觉得安宁。姜攸宁稳稳地打着那把伞，走到停车场中找到了自己的车。
低调稳重的宝马三系，符合姜攸宁的一切特质。
姜攸宁平静地上车、启动发动机。
仪表盘已经亮了起来，姜攸宁却没有任何动作，安静的盯着仪表盘上的各项指数看了一会儿之后，忽然有些颓然地靠进了驾驶位的座椅里。
姜攸宁有些放空地望着车顶，无意识地发现，在车里听雨声会比伞下更沉一点。
今天已经是学校暂停林川实验的第三天了，对于科研项目来说，72小时可长可短，但这已经是姜攸宁心里拖延的死限。
过了今天，林川项目的投资问题必须解决。
也说不清是因为什么，姜攸宁下意识把苏氏集团当成了最后一个选择，这三天里在接触的都是其他的企业，比如嘉实集团。
姜攸宁很清楚林川的这个小项目基本不可能可能引起大集团的注意，如果想有一个结果最好多一层担保，因此先去找了嘉实集团的技术总管——她在国外的同门季州。
季州在那间宽敞的办公室里说过的话好像还在姜攸宁耳边。
“这确实是个很有价值、很有成长性的项目。如果不是在这个时机，愿意投资的公司应该不会少，只可惜现在是钟氏有意打压，愿意为了这点小事与钟家交恶的人应该不多。除非……”
季州看向姜攸宁：“你愿意跳槽跳槽的话，肯定会有公司愿意冒这个险。但我知道你也不会轻易放弃现在的计划，这样一来，或许只有苏氏集团合适。”
苏氏么……
果然还是绕不开那个年轻的alpha吗？
姜攸宁沉默片刻，安静地发动了车子。既然已经别无选择，就先去研发中心看看吧，今晚给苏董发个邮件约一下时间，正式地谈一谈这件事。
开到半路，路过一个广场。
姜攸宁看了眼路边的灯牌，正考虑要不要停车买一杯热可可的时候，放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姜攸宁扫了一眼来电显示，发现是她手下在外地主管某个项目的博士生打来的。
刚好姜攸宁也想买杯喝的，干脆停了车。
“出什么事了？”姜攸宁接起电话问。
“老师，我这边情况不大好，”刚一接通电话，姜攸宁的学生就给了姜攸宁一个‘惊喜’，那个博士生压低了声音说，“实验好像进入死胡同了，二期实验得到的成果不仅没什么突破性，甚至稀松平常。公司这边好几个技术大佬都来看过，一样提不出什么有用的建议，公司那边还急着催技术投产……现在老板大佬也来了，脸色难看得要死，我一句话也不敢说。老师，总不会是我们的方向错了吧？”
姜攸宁轻轻皱了下眉，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思考片刻之后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出问题的是上个月刚刚讨论过的那个新想法吗？”
“是。”学生应了一声。
姜攸宁听了，看着手表默默计算起时间。那个公司的实验室就在临市，开车过去大约三个小时，今晚就能到。
先去那边解决问题，同时发邮件与苏董事长确认时间，等到面谈的时间确定再赶回来就能两边同时兼顾了。
“行了，别紧张兮兮的了，我过去看看。”姜攸宁说。
“您要来？”学生有些震惊。
不然呢？姜攸宁没说话，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反问，现在除了她过去还有别的解决办法么。
将档杆推到倒挡上，正要松开刹车的时候，姜攸宁身侧的车窗忽然被敲响了。‘叩叩’两声，很清脆。
姜攸宁一怔，转头看过去，在外模糊的光线里看到车外似乎站着一个人。
姜攸宁犹豫一下，还是按下了车窗。
阻隔了外界风雨的玻璃缓缓降下，雨声一下子清晰了起来，雨水砸落在地面上的清冽声音与微凉的空气一起涌入车内，莫名抚平了姜攸宁心里隐隐的焦灼。
“请问你有什么……”
姜攸宁的话说了一半，蓦地停住了。
雨又下大了一些，车外的人也撑着一把黑伞，水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顺着伞骨流下……
姜攸宁越看越觉得眼熟，这个身材……怎么有点眼熟？
车窗慢慢降下，站在车外的人也动了，缓缓俯身，先是一头长发倾泻而下，进入姜攸宁的视野，随后映入眼帘的便是白皙精致的下颌，勾着一点笑意的红润唇瓣……仅仅半张脸就能看出来的人该是如何漂亮，姜攸宁却下意识握住了档杆，后悔自己刚刚没有早一秒离开。
车外的人继续俯身，直到露出那双自带魅惑感与‘坏女人’氛围的狐狸眼。
“嗨~”
姜攸宁看着忽然出现在车外敲响她车窗的苏尘黎，脱口就是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出门玩啊，不过车抛锚了，”苏尘黎单手举着伞，笑眯眯的，很轻佻的一指身后涂装嚣张的帕拉梅拉，“正想打电话叫人来呢，就看到你这车的号牌有点眼熟……没想到真是熟人，反正都碰上了，捎我一段儿呗，姜教授？”
短暂地惊讶片刻，姜攸宁的视线扫过那辆帕拉梅拉，犹豫了一下还是靠回到了驾驶座里，淡淡地说：“不了，我不去研发中心。”
“可我也不去啊。”苏尘黎理直气壮。
姜攸宁怔了怔，不理解地看向苏尘黎：“你不去研发中心，还让我带你？”
苏尘黎摊了下手，很无所谓的样子：“不管你去哪儿，总能捎我一段儿嘛。让不让上车啊姜教授？”
姜攸宁皱了皱眉：“我去临市。”
去临市的话，会沿着城市公路上高速直接出市，显然哪儿都去不了。
姜攸宁以为苏尘黎会放弃，然后老老实实地在这里等着4S店的人或者她的某个狐朋狗友来把她接走，她们就此各走各的路，没想到苏尘黎露出了很惊喜地表情：“这么巧？我正好也是要去临市，不如一起？”
姜攸宁轻轻皱了下眉：“你也去？”
“对啊，去临市玩嘛，”苏尘黎故意装可怜，惨兮兮地说，“你看这里风大雨大的，我也在你车外站了好久了，真的不让我上车吗？”
姜攸宁沉默一会儿，忽然往商场的方向一指：“那里不就是现成的避雨的地方吗？”
苏尘黎：“……”
理工科都这么难糊弄吗？
话题陷入僵局，苏尘黎只好强行重启。
“我真的很急，”苏尘黎一脸真诚地说，“我今晚，不，现在立刻就想去。”
姜攸宁轻轻皱了皱眉：“再急也可以明天去，雨夜开车很危险。”
“你这不是也知道雨夜走山路不安全吗？为什么还要……”苏尘黎下意识说了一句，说到一半发觉到不对，立刻停住了话音。
“什么？”姜攸宁莫名其妙地问。
“没什么。”苏尘黎随口搪塞，反正姜攸宁也不可能猜到她有系统、能看到这个世界原本的走向，“反正今天只要你去的话，我就一定会去。”
她一副赖定姜攸宁的模样。
姜攸宁淡色的唇瓣轻轻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放弃了，无可奈何地闭了闭眼睛说：“上车吧。”
大约是知道即使说了也没用。
“好，”苏尘黎弯了弯嘴角，不过却没直接上车，而是看了看姜攸宁手里的方向盘说，“不如我来开吧？”
姜攸宁滞了滞，诧异地看了苏尘黎一眼：“为什么？”
“雨夜的车不好开，”苏尘黎指了指自己，“而我会玩越野竞赛，跑过泥泞山路赛道，我第一。”
姜攸宁沉默片刻，被这个理由说服了，抬手打开了车门。
苏尘黎后退两步，给姜攸宁让开路，看着姜攸宁上了副驾驶才收起伞坐进了车里。
虽然宝马三系是比较早的车型，但该有的功能基本上也都有配置，尤其安全方面，手自一体车要靠谱不少。车里空间也还不错，苏尘黎低头熟悉了一下车里不同按键的位置，把手放到了方向盘上。
把方向盘握在手里，也算是把风险按在了自己的这边。
“你真的可以？”姜攸宁一边系着安全带，有点不确定地问。
苏尘黎笑起来，转头看向姜攸宁，眉眼弯弯的，语气里还带着笑意：“哪个纨绔不会开车啊，姜教授。”
姜攸宁静了两秒，很高冷地‘嗯’一声，目视前方不再打扰苏尘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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