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姜拂衣 > 148后记(二) 男女主
    姜拂衣见他似有畏惧:“怎么了?”
    燕澜:“……”
    原本以为, 姜拂衣是想让他私下里琢磨一下酒色财气。
    没想到,她竟然打算插手。
    单是一个酒,燕澜恐怕就得闹出笑话来, 并不是很想被她看到。
    却也不愿意拒绝她的好心,燕澜硬着头皮,牵起唇角, 挤出一个笑容:“没事,走吧, 去修罗海市。”
    心事重重地回去渔村, 燕澜只简单拿了几本书, 交给姜拂衣, 请她帮忙放进同归里。
    想起来,燕澜又从匣子里取出几枚储物戒:“对了, 这里面的宝物, 你看怎样处理比较好。”
    姜拂衣接过来,储物戒没有封印,都是敞开的。
    一枚戒指里盛放着各种名贵丹药和珍稀药材,应该是她义父凡迹星赠送的。
    一枚戒指里则是各种价值连城的乐器, 估计是商刻羽给的。
    还有一枚戒指比较直接,里面是大量的金银和晶石, 是李南音的手笔。
    燕澜缓缓道:“他们知道我失去了修为,开启不了储物法宝, 都对我颇多照顾,时常派人送东西去万象巫。”
    其实用不着, 燕澜在万象巫的寝殿里,随便一个烛台拿出去都能置换不少金银。
    殿外的剑池,还插着几百柄燕澜自小收集的名贵宝剑。
    燕澜并不会因为身世, 就舍弃这些原本就属于他的财物。
    而凡迹星几人的好意,他同样也不好拒绝。
    请猎鹿帮忙收入储物戒中,等着交给姜拂衣处理。
    姜拂衣当然是全都收入同归,充盈小金库。
    收好以后,姜拂衣思忖道:“听你这样说,我们掏空了巫族的藏宝,对巫族人来说,短时间内,似乎影响不大?”
    燕澜:“嗯。”
    姜拂衣:“那我们……”
    她在试探,想问那些巫族的藏宝,需不需要还给巫族一部分。
    真正有错的,一直是巫族的那些决策者。
    如今猎鹿成为巫族的少君,这三年来,他们又对燕澜颇多照顾,她不知道燕澜是怎么想的。
    姜拂衣这样拐弯抹角地说话,令燕澜心生黯然。
    好像回到了相识之初,她满心秘密,处处哄着他的那时候。
    才刚重逢,燕澜告诉自己不可操之过急,说道:“用不着还回去。我们并没有掏空巫族的藏宝,他们还有一部分财富在藏书楼里,只要那些浩瀚的秘术还在,巫族就可以东山再起。”
    又补一句,“猎鹿也是这样想的,你不必再去巫族询问他的意见。他原本还想放弃万象巫,带着族民继续在魔鬼沼生活,磨炼他们的意志。是我告诉他没有必要。”
    燕澜始终认为,人心,同生活环境之间没有必然的关系。
    姜拂衣也就不再多言,等到走出渔村,她随手掐了个诀,凝结成一柄一丈多长的气剑。
    经过尝试,她手中那些飞行器,没有哪个比气剑速度更快。
    等燕澜坐稳,姜拂衣在气剑周围设下一层防风罩,随后控剑升空。
    绕开云巅国境,从外围飞向修罗海市。
    不凭借飞行器,全靠自身剑气,竟能一直维持这般惊人的速度,燕澜便知道天火流星化剑以后,她的境界又突破了。
    石心人的潜能,仿佛无穷无尽。
    一路南下。
    太阳落山以后,姜拂衣控剑落到边境的城市外,两人步行入城。
    挑城中最好的客栈,订一间上房。
    “一间房?”燕澜忍不住问。
    掌柜瞧两人般配,原本以为是夫妻俩,已将房钱收下,闻言又好奇地打量起他们。
    姜拂衣面不改色,竖起食指:“一间房就够了。”
    若是男人订房,女人提出疑问,掌柜恐怕会多嘴询问两句。
    如今反过来,还是位漂亮姑娘订房,掌柜只是笑了下,喊来小一领他们去往一楼客房。
    等进去房间,锁上门禁,姜拂衣走去床边坐下来,脱鞋,躺下。
    燕澜则站在门前,并不上前,犹豫着问:“阿拂,你不是说,希望暂时和我以朋友的身份相处?”
    莫非,是为了“色”?
    燕澜还以为她打算将他扔进风月之地,令他担忧了一路。
    他心中正七上八下,忽见姜拂衣变成了一柄银色长剑。
    长剑躺在床铺上,说道:“你说说看,订两间房是不是浪费?”
    燕澜:“……”
    姜拂衣见他微愣的模样:“看样子,我以前不会如此?”
    燕澜反应过来,微微摇头:“以前不曾见过,你才学会的?”
    姜拂衣道:“我先前重伤醒来时,便是这种形态。我发现变成剑的时候,不必修炼,也能吸收灵气。所以我现在需要休息的时候,就会变成这种形态。”
    若不是顾念燕澜需要正常的睡眠,她根本不必住在客栈里。
    再让她花钱多订一间房,那实在是太浪费了,姜拂衣可舍不得。
    燕澜猜到她之前失踪,可能是像昙姜一样变成了剑,却没想到她已经可以随心所欲地幻剑。
    姜拂衣见他依然站在门口:“你还有什么好顾忌的?昨夜一宿没睡,你该休息了。”
    燕澜面露难色:“阿拂,我昨夜就不曾沐浴……”
    姜拂衣懂了。
    客房内虽然有浴桶,但他肯定用不惯这种寻常凡品,便从同归里取出来一个大浴桶,以及一个玉质水壶。
    这水壶姜拂衣研究过,容量惊人,盛的是温泉水。
    浴桶和水壶先后从剑身中飞出去。
    浴桶落地,水壶悬空倒水入内。
    姜拂衣实话实说:“我醒来以后,用过几次,你不会介意吧?”
    她知道这不是自己的东西,但瞧见那本神交的书,自然觉得拿来用没有问题。
    燕澜望着正注水的浴桶,眉头揪了起来:“你以前也用过,只是……”
    姜拂衣不解:“什么?”
    算了。
    燕澜搬了屏风来,隔在浴桶和床铺之间。
    解下狐裘披风,搭在屏风上。
    姜拂衣这才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真是有趣,我若想偷看,屏风挡得住?”
    燕澜并不是防她偷看,这扇屏风,遮挡的只是他的难为情罢了。
    他一边宽衣解带,一边说道:“还得麻烦你,取件寝衣出来。”
    姜拂衣从箱笼中随便取一件,扔去屏风上。
    想了想,将客栈的被子和褥子扔去椅子上,从同归里取出来一套。
    屋内静下来,姜拂衣听着衣料摩挲的声响,又听着淅淅沥沥的水声,心中逐渐蔓延出一些奇特的感觉。
    “大哥。”她喊。
    “嗯?”燕澜隔着屏风回应,声音有些哑。
    长剑从床沿一侧,滚到另一侧,又滚回来。
    她想让燕澜说说话,不然感觉怪怪的。
    但这样说,似乎更怪。
    姜拂衣捋不清这种感受,抛诸脑后:“我还需要养伤,先休息了。”
    燕澜答应一声。
    姜拂衣提醒:“幻剑状态下,我会睡得比较沉,但你不用担心,整个客栈都被我的剑气环绕,若有异动,剑气会提醒我,你只需要好好休息。”
    “好。”
    燕澜沐浴过罢,换上寝衣,绕过屏风回来床边,那柄剑悄无声息地躺在褥子上,好像真的睡着了。
    燕澜小心翼翼地面朝她侧躺下,不知道幻剑时,她是否能感知到冷热,还是轻轻为剑身搭了个被角。
    距离昨夜重逢,已经过去整整一日,却直到此刻与她同塌而眠,燕澜才有了真实感。
    他逐渐入睡。
    身畔是所向披靡的利刃,燕澜无比心安,三年来,第一次睡得踏实。
    ……
    翌日一早,他们继续出发。
    夜晚,仍是同住在一间房内。
    耗时半个多月,才抵达修罗海市外围。
    登上前往内岛的船,燕澜陪她站在船头:“当时,我们就是在这艘船上,遇到的况前辈。他无法离开温柔乡,是以分身的形态,他的分身,是个很漂亮的孩童。”
    姜拂衣听他提起况雪沉,心中莫名有些沉闷:“况前辈既然可以分身外出,柳藏酒是不是也可以?”
    “可以,但是短时间内不行。”燕澜朝温柔乡的方向望了一眼,“小酒需要养伤,再加上封印动荡才平息三年,他不敢离开。”
    最重要的是,分身远离本体时,几乎没有法力。若是损坏,本体也会遭受重创。
    “柳家三姐还等着小酒将传送门开进五浊恶世,去见焚琴。他不能轻易冒险,一旦有所损伤,拖延的都是他姐姐的时间。”
    姜拂衣蹙眉:“传送门开进五浊恶世,究竟有指望么?”
    燕澜也不能确定,有些担忧:“理论上可行。毕竟大狱大门,那颗虚空之眼,以及四方盘,都和虚空神有关系。”
    等船抵达修罗岛,两人去往岛主府,却被告知李南音外出办事,并不在岛上。
    岛主府的管家认得姜拂衣,忙递信箭给李南音,并将两人留在府上,奉为座上宾。
    李南音府上客房很多,姜拂衣依然选择和燕澜住在同一个房间里。
    主要是图个方便。
    方便燕澜使用同归里的私人物品。
    太阳尚未落山,姜拂衣就拉着燕澜去往无忧酒肆。
    来的比较早,客人还不多,燕澜带她去往角落:“上次来抓独饮擅愁,你穿着男装,我们就坐在这里。”
    又指了下对面的位置,“焚琴和小酒坐在那里。”
    姜拂衣先前听他简单讲过一遍,如同听书。
    如今故地重游,身临其境,再详细听一遍,内心禁不住有些唏嘘。
    从前一起出生入死,她对柳藏酒这条九尾红狐有些模糊的记忆,关于焚琴,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原本是来陪燕澜喝酒,她自己先饮了好几杯。
    燕澜实在不知酒水有什么好喝的,一边讲述,一边当作茶水润嗓子。
    没想到,果真是酒入愁肠愁更愁,他心中也涌上了些伤感。
    姜拂衣见他主动端起酒盏,恍惚想起自己的任务,开始灌他喝酒。
    燕澜照单全收。
    直到酒肆里的丝竹之音像是从天边飘来的,眼前的姜拂衣也出现了重影,燕澜才暗道一声“糟糕”,不敢再饮。
    但他已经醉了。
    极力自控,难以自控,意识逐渐模糊。
    等到燕澜恢复意识之时,已经是第一天傍晚。
    不仅头痛欲裂,右手臂还又酸又麻。
    燕澜从床铺坐起身,发现自己只穿着里衣,应是姜拂衣将他扶回来的。
    但姜拂衣并不在房间里。
    燕澜仔细回想昨夜,恍惚明白了“两相忘”的感受,记忆全无,越想头越痛。
    从来不知,宿醉的感觉竟是这般难受,燕澜难以理解柳藏酒以前为何那么喜欢喝酒,且每次都想一醉方休。
    “大哥醒了?”
    姜拂衣听到动静,推门入内,来到床边坐下,紧盯着他打量。
    宿醉过后,似乎很容易心跳紊乱,燕澜一手捂着太阳穴,皱紧了眉:“我睡了多久?”
    “一天。”姜拂衣边打量边询问,“你有没有什么感觉?”
    燕澜知道她在问修行的窍门,摇了摇头。
    姜拂衣惊讶:“不会吧,你昨晚折腾了一整夜,竟然毫无感觉?”
    燕澜本就头痛,闻言,额头瞬间浮出一层冷汗:“我一整夜都做什么了?”
    姜拂衣为难道:“你在无忧酒肆里摔碗砸杯,还跳上高台大喊大叫,更抱着我又哭又笑,我实在无语,将你打晕了带回来的。”
    简直是晴天霹雳,燕澜目露惊恐:“真、真的?”
    姜拂衣被他的表情给逗笑了:“当然是假的了,我倒真希望你会因为醉酒失态,说明有用。”
    事实上,燕澜醉酒以后,只是安安静静地趴在桌面上。
    姜拂衣觉着还不够,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捏紧他的下巴,又给他灌下一壶烈酒。
    随后目望他晕乎乎起身,去往无忧酒肆后院,漫无目的兜圈子。
    之后,燕澜发现有一名小厮站在水池边刷一头代步角鹿,才停下脚步,认真观看。
    等小厮刷完离开,燕澜去将刷子捡起来,模仿小厮的动作继续刷。
    “从月上中天,一直刷到太阳升起,一刻不曾休息,那头小鹿都被你刷秃噜皮了。”姜拂衣花高价购买下来,嗑着瓜子,远远看他闷头刷了一整夜。
    越看越想笑。
    燕澜:“……”
    难怪他会手臂酸痛。
    万幸只是刷鹿,没做出太丢脸的事情。
    正在心中庆幸着,听见姜拂衣说道:“做事要一鼓作气,今晚继续。”
    燕澜眼皮儿一跳,却没有拒绝。
    望一眼窗外,院中已是暮色四合,是时候前往无忧酒肆了。
    他坐起身,朝她伸出手。
    姜拂衣从同归里取了一套干净衣袍出来。
    近来都是她拿什么款式,他穿哪种款式,从来不挑。
    再次去到无忧酒肆,姜拂衣换了几种酒,参合在一起灌他。
    宿醉之下,燕澜失去意识的速度更快。
    这回,姜拂衣随他去往周围的树林,看他砍了一宿的树。
    第三天夜里,姜拂衣主动干预,在燕澜醉酒以后,将他关进房间里,想观察他会有什么反应。
    燕澜依然是一言不发,将房内所有亮面的物体,全部擦拭得噌亮反光。
    连续十几日,姜拂衣无论将他带去哪里,燕澜的表现都是一样的。
    沉默。
    重复去做同一件事。
    姜拂衣不得不承认,“酒”这条路行不通。
    燕澜的自控,像是刻进了骨子里。
    清醒时,反而比醉酒时更像拥有七情六欲的人类。
    “你可以喝醒酒茶了,今晚不去无忧酒肆。”房间里,姜拂衣坐在矮几后面,托着腮,提笔在纸上写了个“酒”字,又扔去一边。
    一连醉了十几日,燕澜的脸颊又瘦一圈,显得五官更为立体。
    不用再继续饮酒,他的心情终于轻松了些,但也因为浪费了姜拂衣的苦心而稍显失落。
    姜拂衣认真在纸上写下“气”字:“其实我并不是很懂,酒色财气的‘气’,具体是指什么?气恼?逞气?气焰?争强好胜?年少气盛?”
    “都有,众说纷纭。”燕澜开始煮醒酒茶,“不过,这个‘气’字对我而言,作用也不会太大。我是有气性的,这或许是我最像人类地方?”
    姜拂衣抬头:“比如说?”
    燕澜尴尬道:“比如绝渡逢舟为我取的名字,从小整个巫族都知道,‘燕澜’两个字,代表着我会遇到一只滥情鸟妖。我要求改名,他不同意,我为此气恼了十几年……”
    姜拂衣忍俊不禁。
    “比如,我曾和漆随梦争强好胜,一度以为自己得了红眼病。”燕澜抬手摸了下眼睛,自从将心魔净化,他的瞳色已经恢复如常,眼珠也不会再像从前一样疼痛,“再比如,我曾一度气恨过我父亲……”
    姜拂衣:“……”
    她原本打算雇些人挑衅一下燕澜,听他讲完,放弃了这个打算。
    太幼稚了。
    而且姜拂衣隐隐察觉,燕澜并不是脾气好,能忍人所不能忍。
    他是太懂得一个道理,发脾气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如此说来,“色”对他的影响应该也不大。
    毕竟燕澜早已动过感情。
    那就先考虑“财”吧。
    修罗海市正好是做生意的地方。
    姜拂衣托腮思考良久,倏地站起身:“走。”
    燕澜的醒酒茶尚未煮好,愣了下,随她起身:“去哪里?”
    姜拂衣道:“我家小姨应该就快回来了,等见过她,我想去温柔乡见一见柳藏酒和柳寒妆。”
    燕澜颔首:“温柔乡肯定是要去的,我们的那些藏宝,就封印在温柔乡外围。”
    “抵达温柔乡之前,我也决定当一回凡人,不使用任何法力。”姜拂衣拉起他的手,又从同归取出一颗夜明珠,放在他手心里,“咱们的盘缠就只有这颗夜明珠,你要想办法利用这颗夜明珠养活自己,养活我。”
    燕澜低头望了望手心里的夜明珠,以及她涂着丹蔻的手指,明白了她的用意。
    姜拂衣笑道:“现在是晌午,下午如果赚不到钱,咱们夜里就要在街边坐一宿了。”
    她正要收回手,却被燕澜捉住手腕。
    燕澜将那颗圆润的夜明珠放回她手中:“收起来吧,用不着。在这修罗海市里,可以去做无本买卖。”
    “无本买卖?”姜拂衣不解,打趣道,“你方才说,你曾动过和漆随梦争强好胜的心思。漆随梦曾当过乞丐,难道你也想去乞讨?和他比一比谁乞讨的功夫更胜一筹?”
    燕澜:“……”
    有时候,人不能太诚实。
    “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说,巫族还有一部分宝藏,藏在藏书楼里。”燕澜打算证明给她看。
    他写下一个招牌,等到夜市开始,在角落随意支起一个摊位。
    招牌上有四个大字:“答疑解惑”。
    小字则写上了范围,基本上除了医道,其他均有涉猎,尤其是法阵和星象。
    疑惑也不能天马行空,需要提供功法书籍,或是草图。
    不必担心功法泄露,燕澜只看对方不理解的那一页。
    重点是,无论任何难题,他只收一块儿晶石。
    若是解答不出,则支付给对方一万块晶石。
    原本就算众人在修炼上有疑惑,也不想在黑市里随意泄露给别人。
    但这一万晶石,着实令他们心动。
    开始有人在摊位前徘徊。
    岛上已是盛夏,姜拂衣带着一副狐狸面具,坐在身披连帽黑袍的燕澜身边,摇着扇子笑道:“你就这样自信?万一答不上来,这一万晶石我可不会给你,咱们只能一起去给人家当奴仆还债了。”
    燕澜的一张脸,被帽檐遮得只能看到下巴:“会为了一万晶石,拿出功法书的修行者,在他心目中,那本功法书的价值,应该不会高过一万晶石。对我来说,解答起来应该不会有难度。”
    姜拂衣拿扇柄戳了下他的手臂:“你可真够诚实的,我还以为你会让我放心,哪怕来几个博学多才的大荒怪物,也难不倒你。”
    燕澜沉默片刻,实话实说:“如果这样说,你会更安心,那我的确是这样想的。原本想标价十万,甚至百万,因为你要与我一起承担后果,我必须收敛,力求稳妥。”
    姜拂衣摇扇子的手微微一顿,朝他露在外的下巴尖看一眼。
    没来得及说话,摊位前终于有个面具男人坐了下来:“邪修的疑问,不知道你能否解答?”
    姜拂衣敲了下招牌,一副老板娘的架势:“只要在范围之内,都可以。”
    燕澜跟着点头:“嗯。”
    邪修便将誊抄好的一页,递给燕澜:“我不解之处,字迹与别不同。”
    燕澜接过手中,简单看了几眼,提笔在旁写了几行批注。
    邪修拿回来一看:“就这样简单?”
    燕澜淡然:“阁下仍有疑惑?”
    停顿一会儿,摊位前响起邪修茅塞顿开的笑声,取了十块晶石出来。
    一旦开张,很快又来了一些客人。
    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赚到了一百多块晶石。
    什么概念?
    足够姜拂衣和燕澜在这岛上最好的客栈,居住几十年。
    姜拂衣掂量着这些晶石,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该忧愁还是欣喜。
    她的计划又落空了。
    燕澜即使没有修为,没谁支援,也不会为生计发愁,为钱财发疯。
    收了摊,两人沿着小路,并肩折返岛主府。
    燕澜问道:“不是去住客栈?”
    姜拂衣讪讪:“用不着了。”
    接连失败,令她颇感沮丧。
    但转念一想,真正失望的应该是燕澜。
    姜拂衣安慰道:“你究竟能不能重新修炼,我现在觉得没有什么要紧的。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至于延长寿元,不是必须通过修炼才能实现。”
    “并不只是寿元的问题。”燕澜摩挲手腕上的铃铛,“棺木隐他们,至今还被封在《归墟志》里。漆随梦正在学习令候留下的大封印术,但我希望,是我亲手将他们送回封印,这样我才能真正放心。”
    否则一旦出了什么岔子,将会影响到极北之海,影响到姜拂衣的父母。
    燕澜不是信不过漆随梦,他只是更信任自己。
    “倘若天下太平,我并不介意在你身边当个累赘,怕只怕今后再出什么事端……”回想三年前那场动荡,燕澜是真的怕了,不假思索地道,“我不允许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帮不了你。”
    他想成为她手中,指哪打哪的剑。
    姜拂衣默默听着,又望一眼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从燕澜愁眉不展的表情,她可以分辨出,他仅仅是在表达心中的忧虑,而不是在说情话。
    姜拂衣好像越来越懂得,自己从前为何会喜欢他。
    ……
    这个夜晚,和往常没有区别。
    姜拂衣依旧幻剑入眠。
    凌晨时分,她逸散在院落的剑气,忽然感知到了波动,有位修为高强的剑修正在靠近。
    姜拂衣立刻清醒,睁开眼睛之后,怔了怔。
    奇怪。她竟然从幻剑状态醒来了,恢复成为人身,和燕澜躺在同一床棉被里。
    自从能够幻剑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不受控,姜拂衣纳闷极了,检查半响,也不清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趁着从窗户洒进来的月色,姜拂衣看向面朝她侧睡着的燕澜,怀疑和他有关系。
    无暇多想,姜拂衣起身出门去。
    那位女剑修衣着光鲜,却满脸的风尘仆仆,不曾进入院落,只在院外稍微驻足,又转身离开。
    姜拂衣追了上去:“小姨?”
    李南音收到信箭以后,慌忙赶回来,房门都没进,先来见姜拂衣。
    结果走到院门口,又觉得不妥,打算天亮再来。
    不曾想,竟被姜拂衣发现了。
    “真好。”李南音见她伤势已经痊愈,修为也精进了,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姜拂衣失踪后,李南音几人先是亲自在温柔乡附近寻找,遍寻不着以后,又派人扩大搜索范围。
    直到半年前燕澜给他们递消息,说姜拂衣已经醒来,不必再寻,等待她露面就好,他们才暂且放下。
    李南音问道:“你的记忆也恢复了?”
    “没有,我猜的。”姜拂衣对李南音有种熟悉感,可能来源于她体内的剑气。
    逍遥剑虽然归还给了她母亲,但瞧李南音的境界并未跌落,姜拂衣也松了口气。
    李南音朝她背后小院看一眼:“我的意思是,你竟然和燕澜同住一间房,还以为你找回了记忆。”
    “图个方便。”姜拂衣没有解释太多,也不需要解释太多。
    房门“嘎吱”一声。
    燕澜走了出来,瞧见是李南音,松懈下来:“李前辈,我们忽然来访,希望没有给您添麻烦。”
    姜拂衣也很抱歉,得知李南音外出办事,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管家已经“嗖”一声放飞了信箭。
    拦都拦不住。
    “你们两个能念着来见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李南音解释,“我外出不是去办什么要紧事,不必在意。”
    这三年,李南音一直忙着休养身体,最近两个月才有空出门。
    “封印动荡那天,通过传音对符,我告诉况雪沉最好给我留个念想。他虽没答应,但也没拒绝。结果我问小酒,小酒说他消散之前,连句闲话都没有给我留,提都不曾提过我。”
    李南音又气又恼,更不愿意相信,便去了一趟秋水峡谷。
    那里是她和况雪沉相遇的地方。
    李南音说:“他曾在那里居住过许多年,有一间他亲手盖在山水间的屋舍,我近来总觉得,他将留给我的念想,藏在了那里。”
    真被她猜中了。
    那间草屋被设置了法阵,李南音破阵入内,发现床上躺着况雪沉的那具孩童分身。
    燕澜微微讷:“本体消亡,分身应该一起消散,竟然独立存在,如何办到的?”
    “谁知道他怎么办到的,应该从他打算修无情道,和怜情同归于尽的那天,就开始着手办了吧。”李南音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不管他,反正我的一丝念想有了。”
    哪怕一辈子都只是个没有意识的人偶。
    也足够了。
    “小姨,况前辈那具分身呢?”姜拂衣很想见一见。
    李南音指了下秋水峡谷的方向:“还在那里躺着。”
    姜拂衣不解:“您没带回来?”
    “原本是想带回来的。”李南音反复犹豫好久,最终将他留在了那里,“他一生最向往闲云野鹤,喜欢在山水之间,就让他在峡谷里待着吧,我闲了去探望他便是。”
    李南音拉起姜拂衣的手,“不提这些了,你们两个要在岛上多住几日,我这就通知你义父他们过来……”
    姜拂衣忙道:“您只需要告诉他们一声,我平安无事就可以了。往后日子还很长,总会见到的,没必要太过特意。何况我身为小辈,该我前去拜见他们才是。”
    李南音寻思她说得在理,便依她的意思做。
    而姜拂衣觉着李南音是匆匆回来的,可能还要回去秋水峡谷待上一阵子。
    第一天,姜拂衣和燕澜便寻了个说辞,告别李南音,离开修罗海市。
    出发之前,两人先去了一趟无忧酒肆,采买了不少美酒,打算带去温柔乡,送给柳藏酒。
    登门拜访,见面礼是必不可少的。
    毕竟如今的柳藏酒完全不认识燕澜,姜拂衣也不认识柳藏酒。
    但这似乎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