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娘将话说出口后，长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又恢复温柔，“你继续和华云圣女相纠缠吧，我看得出来，她心里有你。”
“至于我，不会再来打扰仙师。”
一句一句，用词恭敬，却全是锥心之语。
听得席岚多次想要反驳，却又哑然无声。
看得段藤好不畅快。
好，就是要清醒一点。
渣男有什么好？
段藤对英娘的选择，极为满意，可惜，自己现在是个好师傅，需要照顾徒弟情绪。
所以她咳了两声，故意道：“你们先讨论着，有了结果，我再过来。”
英娘还欲开口，“前辈，我意已决。”
可惜段藤摆摆手，转身朝着远方离去。
她给自己身上套了个隐身决。
也没忘了给英娘身上，套个保护防御罩。
最大程度上，保障这一场谈话，能够圆满落幕。不会中途又生出什么事端来，叫她着急忙慌现身救场。
毕竟现在，还有另一位妹子的一颗真心，等着被自己摧毁呢。
几乎是在段藤隐身的瞬间，旁边围观了许久的殷墨，身影逐渐明晰起来——只是在段藤眼底。
殷墨此刻目光复杂地看向席岚方向，面上看不出太多情绪。
“怎么样？”段藤猜不透对方心情，便主动询问。
“这英娘，未免太惨了些。”
殷墨叹气，絮絮的，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娓娓道来。
“英娘本是师兄外出游历之时，从凡间带回来的女子。虽身有灵根，但品质低下，连外门弟子都当不了。她便只能随意拜了处山头，这么多年来，探宝诛妖，惩恶扬善，好不容易修成筑基，现如今，什么都化为云烟。”
她神色哀伤，“这一切，对她来说，太过残忍。”
却听得段藤心念一动，“你说，她是从凡间来的？”
“嗯，怎么了？”殷墨反问。
“没什么。”段藤道。
她只是觉得，自己可能遇见了“同伙”。
这个英娘，很可能是游戏参与者。
初始身份符合系统所说乞丐、孤女等路人甲。而她所做的一切，又和段藤猜测的，想方设法攻略男主，倒贴男主差不多。
可以说，有超过八成的可能，英娘就是攻略者。
那她还不能轻易让英娘离开。
当然，英娘也不一定愿意离开。
段藤想了想，用手扒下身上黑袍，朝着殷墨商量，“你觉得英娘可怜？”
殷墨诚实地点头，目露哀伤。
“那你帮我办个事儿呗。”段藤道。
殷墨哽住，她睐段藤一眼，略微疑惑，“和英娘有关系吗？”
“啊。”段藤点头。
殷墨却轻笑：“不说点好听的？”
段藤脑子短路，她怎么感觉，殷墨在她面前，过于放松了？
“什么好听的？”段藤发挥自己的优良传统，不懂就问。
殷墨却虚起眼睛打量着她，嘴唇微微抿起，似乎有些不愉快，却又看不太出来。
她只是说：“我方才如何叫你的，你也叫来听听吧。”
段藤脑袋短路。
方才？
方才发生了什么？
好像殷墨是有要叫自己，可惜自己根本没有听见，便被吱哇乱叫的系统给吸引了注意力。
压根记不起来啊！
段藤无声崩溃，不过也只是片刻的功夫，她捋清了自己之前说过的喜话，按照说出口的话来回答，想必八九不离十。
“宝贝儿？”
“心肝儿？”
忍着剧烈的羞耻感，段藤喊得抑扬顿挫，声情并茂。
听得殷墨再度慌乱，都不敢指明，自己并未如此叫过段藤，而是急切询问，生硬转移话题：“要我做什么？”
段藤见系统给出的“*人语录”如此好用，也顾不上被打“*”的那个字是什么，直接递出手中黑袍，一抖擞，披在殷墨身上。
黑袍将殷墨的身形包裹，段藤附在对方耳边，轻声说道：“装成席岚的师傅。”
殷墨听着，有些犹豫：“我的修为只怕是瞒不过他们。”
“不会。”段藤道：“这黑袍有隐藏修为的能力，他们听不出你的声音，也查探不到你的修为。而且不需要你装太久，待会儿我把英娘掳走，你只需要告诉席岚，叫他往西南方向走，支开他以后，我很快来接应你。”
“这……好吧。”殷墨犹豫半晌，最后还是应下。
段藤见状，开开心心地为殷墨穿好黑袍，确定气息变化，没有错漏之处后，这才撤去殷墨身上术法。
几乎是在她出现的瞬间，英娘便急切呼唤，“前辈！放妾身走吧！！”
殷墨不知如何应对，一时僵住。
还好段藤一直隐身，此刻就跟在殷墨身边，见她不知所措的动作后，小心提醒对方。
“问他们商量好没有。”
热气扑在殷墨耳边，叫黑帽兜下的脸，再度通红，她用力捏捏手心，这才勉强回神。
“你们商量好了吗？”她用苍老的声音，问。
英娘释然笑着，点头：“前辈，送我入凡间吧，麻烦您了。”
只是席岚看起来，却不是商量好了的模样。
他低声怒吼，语气愤怒又不解：“英娘，我说了，我会救你，你为什么不愿意听我的？”
英娘面无表情，最开始的温柔，已经消失不见，甚至于，段藤看见了一丝不耐烦。
“是你不愿听我的。”
她表情困倦，“我说了，我已经厌倦完全仰仗着你过活的日子。我是个独立的人，而不是你的附庸。”
段藤已经笃定。
这个英娘，就是游戏参与者！
她眼冒精光，瞬间便卸下灵力，美艳的蛇女凭空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尾巴缠住英娘，对方还来不及惊呼，便被蛇女强硬掳走，塞进时空裂缝里面。
“英娘！！！”席岚目眦欲裂。
段藤瞧着，笑吟吟同席岚挥手告别：“这小姑娘我挺满意，便当一回好人，叫她如愿，离你远远的。”
说着，便挤入时空裂缝里面，踪迹难寻。
叫席岚扑了个空，只能懊悔捶地。
“段藤！！”他双目通红，看着眼前的地面，声声泣血。
似有血海深仇，无法越过。
殷墨瞧着，突然觉得眼前之人，是如此陌生。
她藏在黑袍下，低声提醒，“蛇女段藤修为已是大乘，半步金仙。”
“金仙又如何？他掳我爱妻，便是神仙，我也要她血溅当场！”席岚恨恨。
殷墨有些想笑。
她问席岚：“倘若你挚爱英娘，那华云圣女，又与你是什么关系？”
席岚闻言一怔，无法作答。
而远处的华云圣女，面露凄苦之色。她站着，神色凄苦，“岚……”熟悉的亲昵称呼，即将脱口而出，华云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生生改口，“仙君，定要辱华云至此吗？”
她手里提着剑。
可惜早已力竭，哪怕是想决绝一些，也无法将剑提起来，只能任由血从剑身低落，滴滴答答，汇成小溪流。
“要杀要剐，不过是前辈一句话。”华云垂眼，引颈受戮。
席岚也只是远远看着，并不说话。
到最后，居然要殷墨来作出选择。
现在段藤并不在身边，她无法得知对方的想法。殷墨并没有太多犹豫，直接松口。
“你走吧。”
她说：“她不希望你死。”
殷墨知道，段藤对华云并无恶意。
倒不如将她放走。
以后还能少来打扰自己和段藤。
只是不知道，华云听见的是什么。至少殷墨所见，是她离开之前，深深地看着席岚，满目柔情，又痛苦万分。
估摸着她以为，是席岚为自己求情吧。
看着这一幕，殷墨脑海逐渐清明，她扭头，看向席岚。
“你是无情之人啊。”
“看似处处留情，实则从未有一人，在你心底停留过片刻。”想着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她第一次，将自己的师兄，看得如此清楚。
因为贪恋自己的爱慕，在明知自己心意的情况下，不拒绝也不主动。随手救下英娘后，不闻不问，不染因果是真，不愿拒绝对方鞍前马后，也是真。
她说：“英娘、华云，你伤她二人至深，这叫有情？”
席岚哑口无言。
殷墨的心虚，趋于平静，“你虽入剑道，可在我看来，当修无情道。”
“师父……”席岚已经招架不住，带着晦涩开口。
殷墨灵府大开，整个人飘飘欲仙。
她顿悟了。
无情之人，如何多情？
有情之人，也当遇有情人。
何必互相纠缠，彼此折磨？
若说席岚入的是无情道，那她殷墨，便是有情人，入情道。
殷墨感受着自己即将进入虚幻状态，但还强撑着，交代完段藤说的事情。
“你往西南方向去吧。”
她其实什么也不知道，但是会胡诌，“那个方向，会有你要的答案。”
席岚闻言，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用自己半瘸的腿，艰难前行。
等到席岚身影彻底消失，殷墨这才松了口气，不再抵抗那玄而又玄的召唤，而是放松下来，顷刻入定。
闭眼的瞬间，她发现自己躺在雕花大床上，红纱幔帐，旖旎风光。
而在层层堆叠红纱之后，青绿蛇尾，若隐若现。
美艳的女子身子低伏，趴在枕头上，发出暧昧沙哑的声音。
“殷墨。”
“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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