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总统套房’?”

    彭子隆的嘴都合不拢了,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叶俱合同样傻了,结结巴巴道:“未免也,过分……”

    二人异口同声:“过分豪华了吧!”

    *

    他们走上来时,一路见着的都是潮湿发霉的墙纸、咯吱咯吱往下凹陷的地板、锈死的锁头。

    结果,这间套房却是跟下头的模样天差地别。

    落地的明亮玻璃窗,小吧台,酒柜里摆满了看着就价格不菲的酒瓶,甚至还有延伸出去的大阳台。

    “如果当民宿卖出去,得千把块一晚上吧?”

    “不止。”叶俱合道,“一万块一晚上要的。”

    尽管他们讨论得热闹,但这不影响他们都站在门框外,不踏入其中半步。

    只有一个人例外。

    那就是荣升为“新郎官”的曹宝山。

    “老公。”

    “哎。”曹宝山心惊胆战地应着。

    刚刚“周洋”提出要跟他换岗,但没想到,之前一直态度像是“我要当县长夫人,县长是谁我无所谓”的刘岗花,却出人意料地抗议了起来。

    不止如此,“她”还将除了曹宝山以外的人都赶了出去,并把那口大锅紧紧地护在怀里,像鬣狗护食一样警惕地左看右看。

    吓得曹宝山连连表忠心:“肉都是你的,我不跟你抢!”

    ……“她”总算是安静了。

    曹宝山哼哧哼哧地瘫软下来。他实在是累得够呛,脑壳子嗡嗡地响。

    他琢磨着自己怕是有点麻木了,这会儿心里头没什么害怕的情绪也就算了,看刘岗花都觉得毫无波澜。

    这小鬼拿了个大汤勺,在大锅里“刮擦刮擦”地捞烂得看不出形状的肉糜,莫名透出一股乖巧感。

    老实说,那肉炖得喷香,丰润的油脂完全炖化了,让人倍感饥饿。

    但一想到那肉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曹宝山又生生忍住了肚子里咕咕翻涌的食欲,紧紧地咬住了牙。

    他怎么会沦落到这般田地呢?

    但曹宝山的心里清楚得很,这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仅仅是因为——

    在“阴时”的最后时刻,刚好是他背着尸体。

    要那时候换了人,那就是别人来当这“新郎官”了。

    做生意的,更知道“运气”二字有多重要。他只能长叹一声,劝自己:这就是时运、命也。

    得亏有肉安抚刘岗花,不然这两个小时,他恐怕命不久矣。

    他总算明白了,濮月为什么说只能阴时赶路——恐怕是因为,只有阴时的时候,刘岗花才是老实的。

    等过了阴时,“她”就是个随时可能爆的炸弹。

    咣当、咣当。

    “她”大概是是饿坏了,大汤勺一颠一颠,一直在往红盖头底下送肉。

    呼哧呼哧的声响,让他忍不住联想到小狗进食。

    如果忽略她的进食量,这一幕其实还有点可爱。但曹宝山意识到,这么大一锅的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等肉吃完了,他该怎么办呢?

    两个小时,这些肉量,能捱过去吗?

    等下一个阴时过去,他们又要怎么办?

    曹宝山听别人分享过一个经验,说是随着时间推移,关卡的难度可能会不断升级。

    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掌,掌纹在变白。

    跟刘岗花接触的时间久了,身上就会出现这种水泡久了一样的痕迹。

    他想起青年说过,刘岗花说不定是跌进海里淹死的。

    如果有条件,可以拿海水试一试“她”。

    很巧合的是,婆婆端肉过来的同时,还上了两杯水和一碟海盐。

    那海盐是拿来调味的,但刘岗花碰都没有碰一下。

    不仅如此,在婆婆端上来时,她甚至往后缩了缩,一直缩到离小碟子最远的位置。

    在曹宝山看来,这大约是惧怕的意思。

    ——要冒险吗?

    刘岗花刮着刮着,动作突然慢了下来。

    那盛满了肉糜的汤勺,递到了他的嘴边。

    “给、你吃。”

    “她”幽幽道。

    *

    滴滴——

    房卡移开,门把上的红灯转为绿色。

    纪明纱打开房门。

    她没像彭子隆他们一样,在总统套房前围坐着。

    她得找些吃的,再休息一会儿。

    体力消耗实在太大,再不进食,她恐怕撑不住后头两个小时的山路。

    砰——

    膝盖重重地磕在地板上,少女身子一个踉跄,当即摔倒在地。

    不休息还好,这一缓下来,两条腿沉重得几乎要抬不起来了。

    ……咦?

    趴在地板上,她注意到,地上的灰尘似有挪动过的痕迹。

    有人——或者不知道什么脏东西——曾在不久前进过这个房间,并移动了这里的家具。

    她的心里当即警铃大响,正挣扎着想爬起来时,只听头上传来“呼”的风声。

    她想也没想,当即往旁边滚去——

    叮咣!

    没有人,只有一把空降的尖刀。

    它的尖端插在地板上,直挺挺地立着,刀锋就冲着她的眼睛。

    ……差点就被开瓢了。

    纪明纱面无表情地翻了个身,休息了好一会儿,好一会儿才爬起来。

    费了点劲,将它从地板里拔起来,她一转头,看到柜子上放着一个刀架。

    下头洋洋洒洒地写着介绍——

    *

    {道具名称:一把杀猪刀。

    道具描述: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把杀猪刀会用来割开鸭子的喉咙,并如此丝滑顺手。也许,正如那个传闻所说,它曾经犯下大罪,染上过穗婆的血,才进化成这般邪佞的模样……

    邪道,这是纯粹的邪道啊!

    不杀人,就杀己。请尽快让它品尝到血的味道吧!

    拿在手中,能激发出“百分百割断鸭子的喉咙”的潜能,杀鸭十年的老师傅都将羞愧到以发覆面、自绝经脉。

    你可以比想象中更擅长杀鸭子。

    使用说明:握在手中,并突刺出去。

    发动概率:100%,但对方的武力值高出太多时,无效!

    使用次数:1次。

    或许,也可以把它当成一把普通的刀具使用。但这样的话,你将永远失去解剖鸭子的乐趣……

    没有人能抵挡这样的诱惑,我相信。}

    *

    刀本身不重,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实在是很让人怀疑“杀猪刀”三个字是不是在搞笑。

    纪明纱颠了颠,把它握在手中,猛地向前刺去——

    道具技能,发动!

    她本也只是突发奇想,并不抱什么期待。谁知,床板陡然一颤,随即,一滩新鲜的血液从床底喷溅了出来。

    咕噜咕噜,一颗戴着鸭子面具的头颅滚到了她的脚边。

    纪明纱:……

    ——那正是刚刚才打了照面的婆婆。

    *

    解剖鸭子,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她逐渐理解了一切。

    *

    用手电筒往床下扫了扫,纪明纱意识到,他们刚才看到的“婆婆”,大概是个冒牌货。

    真正的婆婆,这期间正被五花大绑着瘫软在床底下,身上只着单衣——她的外套裤子,统统被扒走了。

    身边的拐杖也不翼而飞。

    那些灰尘移动的痕迹,恐怕是绑架婆婆的人,在拖拽时留下来的。

    她想起来先前发生的对话——

    「这都三点了,这老太婆可真能熬啊。」

    「我婆那是睡醒了!怎么说话的?」

    莫非……是在那个时刻掉包的?

    正在这时,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

    她一瞥,竟然是个未知联系人。

    对方隔空投递来了一张照片。

    ——又是死亡预告影像。

    照片上,她趴倒在这个房间的地板上,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似被尖锐的刀具刺穿了几十次,死得不能再死了。

    拍摄视角和石子路那张一模一样,高高在上,好似神灵在戏弄渺小无知的蚂蚁。

    滴滴——

    与此同时,房门的感应器发出了微弱的声响。

    有人正在外头,尝试用房卡刷她的房门。

    滴——

    略显刺耳的报错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滴滴——

    对方又刷了一遍。

    滴——

    报错声和感应声此起彼伏。

    纪明纱握紧了手中的杀猪刀,往门口走去。

    猫眼是黑的,什么也看不到。

    数次后,外头的人像是放弃了——她没有再听到刷卡的声音。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纪明纱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紧盯着这扇脆弱的木质门板。

    十秒……三十秒……一分钟……

    咚、咚、咚。

    敲门声不徐不疾地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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