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专的文化课考试在一天之内就结束了,亚理纱拉着行李箱回到横滨时，深灰的天空中罕见地下起了小雪。
刺脸的寒风卷着细碎的雪花吹过街道，路上的行人们纷纷裹紧外套,加快了行进的步伐。
搭乘电车回到公寓楼下时,拖着行李箱的亚理纱喉咙里发出可以以假乱真的“喵喵”声绕着周围的绿化带走了一圈，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但很可惜的是,她要找的小可爱们好像都不在家。
没有猫咪可以撸的亚理纱只好遗憾上楼。
放好行李、点了一个想吃的外卖后,换上舒适家居服的亚理纱拿了一个抱枕窝到沙发上刷手机。
马上就要新年了,网络上几乎全都是和新年有关的消息。比如说给人科普新年习俗、外国人在霓虹要怎么过新年、新年期间上映的电影有哪些让人期待的卡司阵容、哪家的年节料理味道最好等等。
玩了一会儿L手机没有找到什么感兴趣的内容后，亚理纱从手机上抬起眼睛环顾了四周一圈。
以前都没觉得，家里的隔音效果好像有点太好了,听不到外面的一点声音……
还是玩游戏好了。
亚理纱丢开怀里的抱枕，去房间里找游戏机。
抽开斗柜的抽屉时,亚理纱又想把硬币里的小红叫出来玩。可随后一想，把小红叫出来说不定会被[窗]观测到然后发生误报,平白给人增添工作量，于是只好作罢。
玩了几关游戏后，亚理纱之前点的外卖来了。和外卖一起来的还有一段时间不见的外公。
“外公吃过饭了吗？”
“我已经吃过了。”夏目漱石把手中的那个银灰色小手提箱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亚理纱晚上吃什么？”
“天妇罗。”亚理纱把手中包装精致的外卖拆开,给外公看里面的食物,“要尝尝吗？”
“不用了，你吃吧。”
外公对自己的外卖不感兴趣，但是亚理纱对外公拿来的那个小箱子很好奇。
依据她的经验,这种银灰色金属手提箱里的东西不一定多贵重,但肯定足够特殊。于是亚理纱放开手中的外卖，去看手提箱。
“这里面是什么？”
夏目漱石看着眼露好奇的外孙女轻轻笑了一下，慈蔼地问：“不饿吗？”
“还行,我现在对这里面的东西更感兴趣。”
“那你自己打开看看。”
银灰色手提箱的把手边分别
有一枚四位数的密码锁，一旦密码输入错误，箱子里面的东西就会自行销毁。
但是亚理纱问都不用问地直接上手，非常熟练地拨动密码锁打开了箱子，显然不是第一次开这种箱子。
手提箱打开后，可以看到黑色的绒布中安静地躺着三列不足巴掌大小的米色纸片。其中最左边那张纸，从纸张呈现出的密度来看，和另外两张有明显的区别。
看清楚手提箱里面的东西后，亚理纱的脑袋上冒出了问号。随即，她想到了什么，伸手从里面拿出一张纸仔细打量。
“这是研究人员复制出来的符纸吗？”
“是的。”夏目漱石看着外孙女手中摆弄的纸张有些感慨地说，“材料成分虽然和常用的纸有点不太一样，但也都比较常见，工艺和一般的造纸技术没有区别。不过左边那张是采用不同工艺和配方做出来的，最右边那张有具有咒力的研究员试着往里面注入了简易结界。”
夏目漱石给外孙女解释道：“采取不同的配方制作符纸，是想看看是否会造成符纸容量的区别。而右边那张，因为我们的实验基地还没有正式开始运行，怕在横滨自行实验会惹来咒术界的主意，所以还不曾实验过这张符纸是否可用，现在都拿回来给你看看。”
亚理纱试着感受了一下那张密度颇高的符纸：“虽然不太明显，但是这个里面能储存的咒力的确会多一点。”
听到亚理纱的话，夏目漱石轻轻扬了下眉梢，没有露出什么太意外的表情，显然是早有预料。
“不过这个嘛……”亚理纱晃了晃那张据说注入了简易结界的符纸，然后用咒力激活。
室内的光线忽然变暗，两人的头顶出现一滩黑漆漆的物质，像一个倒扣的碗一般把客厅笼罩了起来。
“可以用，就是太小了。这种程度的话，在宽敞的室内用[窗]口是观测不到的。”
夏目漱石看不到[帐]，于是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录音笔，然后把他回来之前研究员拜托他的一些疑问问出来。
“既然可用的话，是不是代表这个结界术没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
“嗯。”
“那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大小区别？”
亚理纱想了想：“我也只是推测，不能完全确定。之前我给的资料里提到过结界术式承载于言灵之上，是在自己体内从零开始构筑，并且发动的。这算是咒术界里现存的最简单的通用咒术。可实际上，我认为最简单的结界术和咒术战的顶点领域展开存在某种关联。
”
“领域简单点说就是用结界术把内心世界具象化到现实，内心的想法会影响到领域的大小和环境。这位研究人员的[帐]出乎意料的小，大概也相同原因——他潜意识觉得不需要太大的[帐]。”
说到这个，亚理纱好奇地问：“既然是研究人员，那应该不是咒术界的人？”
“没错。”夏目漱石点头，“这名研究人员已经参与武器研发工作二十年了，其中异能相关工作近十年，这次被抽调过来的主要原因是他能够看到咒灵。这个符纸的成果，是他根据你传回来的资料自学的。”
简易的结界术不难，辅助监督人人都会，但他们都是在上岗前经过老师指点和培训的。
体内的咒力流怎么控制、术式回路怎么构筑、又要怎么将它输出到符纸中，这些光靠文字是很难感受的。
眼下，对术式一无所知的人靠着自己啃书学会这个，亚理纱只能感慨一声不愧是靠脑力吃饭的研究人员。
“那你们搬了实验基地后，让他在构筑术式时试着想象得大一点，最后的结果就能证明事情是不是我说的这样了。”
“了解。还有，如果给[帐]附加条件要怎么做。”
这就是大佬吗？
这样想着的亚理纱回答说：“就是在构筑术式时添加新的咒力结构，然后用言灵实现。但是这个需要有一定程度上的咒力操作和咒力。”
“咒力操作是指精细程度吗？”
“嗯，就像画画时勾勒出更多的细节，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也不一样。”
夏目漱石抬手捻了捻自己的小胡子，然后伸手关闭了录音笔：“明白了。”
似乎见答疑环节暂时告一段落，亚理纱拿起外卖准备去餐桌那边吃饭。但是她才站起身来，忽然想起一个自己之前就想问的事情了，于是又一屁股坐回去。
“外公，那张容量不一样的符纸是怎么做的？”
“这个啊。”
夏目漱石拿起那张引起外孙女好奇的符纸。
“因为之前有用容器存储异能力的经验，所以研究院的人在造纸时试着往里添加了制造异能容器时的相关元素。但是他们的……咒力感知？并不能清楚分辨它和普通的符纸有多少区别，只知道这个版本是最稳定的。现在看来，还算挺成功的？”
亚理纱点头：“我能比较明显地感受到这张符纸可以储存更多的咒力。那这样的话，之前的那把咒具有分析出什么吗？”
“那把咒
具研究员们也检测分析了其中的成分，也都是常见的金属元素，咒具的关键大抵还是在制作工艺上面。不过有符纸的成功在前，想必要做出能够储存咒力的武器也不会太难。”夏目漱石在这一点上还是比较有信心的，不过，“关键是，怎么获取足够的咒力。”
“获取之前……”闻言亚理纱拧眉沉吟，“首先得要观测的到吧……但是咒灵无法被电子设备拍到，我也不知道[窗]具体是怎么观测诅咒的。”
“没错，获取之前得先要知道它在哪。而且我一直认为，既然是能够与物质发生反应的能量，那就一定是能够被观测且捕捉的。”夏目漱石抬手摸摸外孙女的脑袋，安慰地说，“不要有压力亚理纱，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观测咒力的方法其他人也在寻找，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倒也不是有压力，只是好像突然看到了希望，有点着急。”
如果把制造咒力武器比喻成盖房子的话，那么拥有了能够储存咒力的东西，就等于是打好了地基。
但现在地基打完了，却没有多余的砖石、水泥继续往上建。亚理纱恨不得马上回高专询问辅助监督是用什么方法观测诅咒的，是术式还是结界。
听完外孙女的话，夏目漱石笑了一下：“外公理解你的心情，我年轻的时候也恨不得一夜之间把事情做完。”
“……”亚理纱欲言又止地看着暗损她的外公。
明明想说什么，但又碍于自己是长辈，开不了口。
女孩子纠结又憋闷的表情让夏目漱石笑得更开心了，他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好了，去吃饭的吧。剩下的事情等会儿L再说。”
外卖盒子被拆开了有一段时间，食物都差不多冷掉了，可炸物的口感依旧酥脆鲜嫩。配合上温度放得刚刚好的味噌汤，亚理纱很快就解决了一份两人份的天妇罗外卖。
吃完饭之后泡上一杯香香暖暖的梅子茶捧在手中，和家人坐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聊天，窗外是华灯璀璨的城市夜景，怎么看都是一副让人感觉到安宁和幸福的画面。
只是祖孙俩的聊天内容并不是什么温馨和睦的话题。
“盘星教的本部星之子之家就在东京和横滨的交界处。盘星教在周围其他几个城市里也有资产、有信徒，但似乎没有建立分教。教会的资金方面虽然有点小问题，但总得来说属于民不告官不究的范围内。”
“欸？”捧着茶杯在嗅那股梅子香气的亚理纱听到外公的话惊讶扭头，“竟然这么近的吗？”
“嗯。盘星教很早之前就在官方这边正式注册了，但他们从来没有组织过什么需要备案的活动，就一直被忽略了。”夏目漱石把最近调查到的情况简单地对外孙女说了，“盘星教吸收教徒的频率极低，虽然定期会有对外公开的教会活动，但是里面的人都很谨慎，除了向外人灌输天元大人的伟光正，意图给人洗脑外，几乎不会透露其他任何信息。”
“怎么感觉听起来有点邪.教的感觉？”
对于外孙女的疑问夏目漱石没有给出确切的评价，只是声音平淡地说：“人类只要狂热的信仰某种东西，就很容易变得极端。”
亚理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垂眸看着茶杯里的梅子：“也是，没点信念的话，他们也不能延续到现在。”
“考虑到盘星教内或许有关于天元的详细记载还有[星浆体]是如何选出来的，调查员会继续深入，到时候有消息了也会及时告诉你。”
“嗯。”
***
昨天回来时天空还在飘着一点小雪，今天醒来却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亚理纱从房间里洗漱完出来，打算随便吃点什么解决掉今天的早餐然后再出去买东西。但她在从房间前往厨房的路上，视野里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举着手机、架着两条腿躺在沙发上的女人身穿厚实的条纹睡衣，深紫色的丝绒发带把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全都箍到脑后，淡绿色的泥状面膜几乎糊满了整张脸，只露出眼窝和嘴唇部分。
夏目律子眼睛的余光看到卧室那边的走廊有人影出现，于是微微偏移了一下脑袋，透过自己的手臂看向来人。
“早上好啊宝贝。”
“早上好妈妈。”眼眸微亮的亚理纱下意识加快了步伐朝沙发那边走去，“妈妈什么时候回来的？”
“凌晨到的。所以说，横滨这么多年了就不能修个飞机场吗？”
“没有合适的地方建。”亚理纱认真地补充说，“而且容易被炸。”
“真是一针见血的回答啊宝贝。”夏目律子深有感触地点了下头，“啊对了，厨房里有米饭和煎好的三文鱼，想吃热的就用微波炉叮一下。不过家里的冰箱里怎么什么都没有，要不是我吃夜宵时带了点东西回来，你今天早餐只能吃白米饭了。”
已经走向厨房的亚理纱扬声回答：“我昨天才放假回来。”
“昨天才放假？”夏目律子放下手机，腰腹用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趴在沙发的椅背上看着拉开橱柜拿碗筷的女儿L
，“那你寒假放到哪一天？”
“1月5号开学。”
夏目律子算了算日子：“这不是就一周？一般寒假不是放假两周吗？”
“普通学校放两周。”说话间，亚理纱撕开用来保温的锡纸，感受了一下三文鱼的余温后，觉得不用热也没关系。
夏目律子仿佛从女儿L的回答中感受到了什么：“宝贝，你们学校的周末是怎么放假的？”
“随机。”亚理纱又打开电饭煲，里面只有刚好一碗的量，一看就知道是特地给她煮的，“哪天没任务就哪天休息。”
“法定假日呢？”
“没有任务的话就照常放假。”
“……”夏目律子无言地翻身坐回沙发里，“你爸好歹还是工作时期才996，到你这里倒好，在高中就996了。”
虽然心疼女儿L说着不满的话，但夏目律子也没有劝女儿L改变主意。
去高专读书是她自己的选择，既然做出了选择，那最后的结果不管好坏都由自己负责。夏目律子从小就是这么教女儿L的，在平常的生活中也一直践行着这一点。
“学校的同学怎么样？”夏目律子又问。
“挺好的。”
“挺好的？”
夏目律子嘴里轻声反复念叨了一下女儿L的话，被泥状面膜覆盖的眉梢轻轻动了一下。她放下腿穿好拖鞋，兴致勃勃地走到餐桌旁坐下。
“班上有没有帅气的男孩子啊？”
“……”从念国中起就在被妈妈问有没有觉得班上哪个男孩子很帅、有没有喜欢的人的亚理纱用筷子戳开三文鱼，表情不变地回答，“我班上就两名男生，并且全校就他们两名男生。”
这是一个很巧妙的回答。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妈妈的问题，但是话里话外都在说：在只有两名男生的情况下，还要有帅哥？这是什么中彩票的几率。并且还在学校人数上给了妈妈一点小小的震撼。
果然，夏目律子没有多想，成功地给转移走注意力。她微微拉长了语调，惊叹地说：“那你们全校总共多少学生？”
“六名。”
“三个年级加起来？！”
“四个年级。”
夏目律子：“……”
哦，她忘了，亚理纱转学后是高专四年制。
亚理纱吃完早餐把碗放进洗碗机时，躺在沙发上敷面膜的夏目律子已经洗掉之前的泥状面膜，换成了一张贴片式的。
亚理纱坐过去的时候，刚好看到妈妈按掉了一个电话，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没看清楚，可看起来不像是通讯录里的号码。但就算是陌生号码，妈妈也会接起来询问对方是什么情况之后再挂断。
而且，妈妈也不是个喜欢冷战的人，她要是和人吵架，绝对会接起电话、插着腰用不带脏字的话把对方骂得狗血淋头。
不过还是有例外情况的，比如——
就在亚理纱为这个未接通就被按掉的号码感到好奇时，她听到妈妈叹了口气，把手机丢开，十指交叉地放到小腹上，盯着头顶的天花板感慨地说。
“之前说好的好聚好散，怎么一分手就变成了死缠烂打呢，男人嘴里说出来的话果然是十句里至少有八句不能信。”
比如前男友的电话。
觉得果然如此的亚理纱没有对妈妈的行为发表意见，也没问她为什么分手了，而是说起了自己今天的行程。
“我等会儿L出去买东西，你在家里睡觉还是一块去？”
“一块去，我要倒时差。”
等母女俩都收拾好出门时，已经快十点了。
停在地下车库的车虽然很长一段时间没人开了，但由于定期会让人开去保养的关系，发动得十分顺利。
明天就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了，是以今天出来采购年货的人特别多。
超市里，夏目亚理纱推着购物车跟在妈妈身旁，看着她往购物车里放进一样又一样的物品。
走到生鲜区时，夏目律子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小南瓜扭头问女儿L：“你爸有和你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夏目律子和矢岛智久虽然离婚多年，但由于亚理纱的生日在1月1日这个特殊的日期，所以他们一直有着一起过新年的习惯。除非矢岛智久那边有特殊情况没办法回来。
“没说。”亚理纱摇头，然后根据以往的经验给出回答，“大概今晚或者明天上午吧。”
得到回答，夏目律子愉快地往购物里丢进她不会处理的食材。
很久之前传说新年的头三天烧火会惊动神灵，所以霓虹大部分家庭在每年的最后一天会用煮、炖、炸等方式做一些能够长时间放置的食物保存好，这些食物一般都是三天的量，也叫御节料理。
御节料理虽然看起来丰盛，并且含有吉祥美好的寓意，但口感实在不怎么样。而且再好的食物放上两三天肯定也不好吃了。
所以，在妈妈的唯我主义——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怎么舒服怎么做
的影响下，亚理纱家里在新年期间一直都吃热气腾腾的新鲜食物。
不过料理的丰盛程度，就要看亚理纱的爸爸是否回来、又在家里待多久了。
因为夏目律子虽然会做饭，但是她做饭的手艺全是那些年独自带亚理纱时练出来的。现在女儿L的长大了，可她会做的东西并没有变多，还是以前那些。
在超市买完东西后，夏目律子又开车绕道去了以前常去的花店买了一大束的鲜切花，准备带回家自己插。
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儿L之后，从花店里买回来的鲜切花也在花瓶里吸饱了水，花瓣逐渐舒展开来。
在家里闲着没事的亚理纱拿着剪刀站在桌前和妈妈学插花。
“拿不准高度可以适当将花茎保留得长一点，这样方便你后续调整。不过要记得把花茎上的叶子和梗都清除掉或者留个一两片，不然容易凋谢过快。”
夏目律子教了女儿L一点插花的基本技巧，但并没有告诉她要如何去搭配花材，而是让她随意发挥。
玫瑰、百合、大丽花、小苍兰。
艳丽的花朵挤挤挨挨地团在一起，花枝虽多却因为色调基本控制在了橙、黄、红三色之中并不显得杂乱，反而给人一种热闹的感觉。
夏目律子看着女儿L的花瓶，正想感慨不愧是自己的亲女儿L，果然遗传了她的色彩天赋时，门铃声响了起来。
心有所感的亚理纱放下手中的东西去开门，果然看到了一名神色冷峻的红发男人站在门外。
红色的短发一丝不苟地往后梳起露出饱满的额骨，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让那双深棕色的眼睛更显深邃冷淡。
藏蓝的真丝领带打成温莎结工整地系于咽喉下方，不管是那件套在外面的黑色羊绒大衣还是内里的深灰色的西装三件套，上面一丝褶皱的痕迹也看不到，整个人给人一种冷漠又肃然的感觉。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看到门后露出的红发少女后，那张神色凛然的面庞陡然变得柔和了不少。
“好久不见，亚理纱。”男人声线平和地说。
亚理纱朝他弯起眼睛，声音轻快：“好久不见爸爸。”
矢岛智久把手中拎着的泡沫盒子往上提了提，向女儿L提议道：“今天晚上吃鳕场蟹还有甜虾，怎么样？”
“还想吃茶碗蒸。”下意识点菜的夏目亚理纱在说话时才发现爸爸不止手中提了东西，脚边也还放着一个打包得严严实实的泡沫箱。
矢岛智久把
手中提着的小一号泡沫箱递给女儿L，然后弯腰抱起脚边的泡沫箱一边朝室内走，一边询问她还想吃什么。
“还有吗？”
“唔……”亚理纱想了想，伸手敲了敲被爸爸抱起来的泡沫箱，“这个箱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甜虾在这个箱子里面，还有一些海胆和一条鳕鱼。都是今天上午从北海道那边寄来的。”
矢岛智久的话说完，亚理纱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到高昂的女声从客厅那边飘过来。
“我要吃海胆。”
闻言，矢岛智久站住脚，转头朝客厅那边看过去。
穿着一条米白色针织连衣裙的黑发女人站在摆了鲜花的桌边，握着手中的剪刀，张牙舞爪般地朝他这个方向挥了挥。
“都买海鲜了为什么没有牡蛎？”
面对前妻的追问，矢岛智久对上那双天青色的眼睛平静地回答：“你喝醉了还得是亚理纱照顾你。”
夏目律子最喜欢的下酒菜就是牡蛎和腌扇贝，每次吃这两种食物她必定要喝酒。
但无奈酒量一般，很快就会醉。而且还酒品不好，醉酒之后没个人看着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虽然离婚多年，但矢岛智久一直都记得这些事情。所以他一向都尽量避免让她喝酒，不然被折腾的是女儿L。
听到矢岛智久的话，夏目律子不满地嘁了声，目光还盯着他，但手中的剪刀却“咔嚓”一下，剪断了手中的花枝。
那干脆利落的声音听得亚理纱在心底小小地抽了口气，早就习以为常的矢岛智久，神色如常地收回目光，抱着手中的东西继续往厨房那边走。
泡沫箱打开后，海产品独有的冰冷腥气飘散出来。
浑身布满棘刺的鳕场蟹被绑住了所有步足和蟹钳，只有头部的触角和口器在自由活动。
确认了鳕场蟹还活着后，矢岛智久又打开了另外一个泡沫箱检查里面甜虾的情况。
把那些在运输过程中死掉的甜虾捡出来后，矢岛智久看向凑在旁边戳鳕场蟹触角玩的女儿L，眼底滑过细微的笑意。
“我先回去换衣服，玩完了把它放到水槽里去就行，晚一点再来处理它。”
矢岛智久到底和夏目律子离婚了，虽然会一起过新年，但他并不住这里，而是买下了这层楼的另一套公寓。
听到爸爸的话，在戳玩鳕场蟹的亚理纱偏头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矢岛智久离开了。活鳕场蟹的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