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南淮再次进入一个漆黑的空间里，不过这次他内心很平静，不像上一次那样无能狂暴了。
可能是因为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的缘故，来时轰轰烈烈，去时静谧无声，在这个安静的地方彻底消散对他来说已经是不错的归宿。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修道路上一粒凡尘，风一刮就没了。
庄南淮刚闭上眼，就听到了一道声音在喊他。
他立马睁开眼：“谁？”
怨灵不能靠近玉扇，游忶只能靠传音的法术跟他沟通，他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游忶？你还活着啊，太好了。”庄南淮心中最大的愧疚也散了，忽觉一身轻松，不然他真是死后都无颜面对玄真门主了。
“你还活着，那刚才的尸体是……”说到这里，庄南淮后知后觉，游忶的尸身确实是死了，玄真门主大概是通过某种术法让他的魂魄存于世间，就像他自己现在这样。
“我本来就是鬼魂入世，如今死了，就又变成鬼喽。”游忶也不怕在他面前暴露了身份，自顾自说道，“就是那块玉，让我能重新投胎入世，你身上想必也有吧。”
“你是指那块仙玉。”庄南淮艰难地消化他的话，什么叫鬼魂入世？难道游忶不是人？
“鬼魂入世，这么说，你难道是鬼……”
庄南淮倒抽了一口气，难怪他当初每次看到游忶，对方都是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这分明是被恶鬼附身的迹象。
哪怕庄南淮已经成为怨灵，思维却还停在人的层面上，他想到这里顿时一阵后怕。
游忶：“怎么，怕了？”
“能瞒天过海混进衍天宗内，还不被众长老发现，你若是鬼的话，想必是一只道行高深的厉鬼吧。”庄南淮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所以你现在是栽在玄真门主手上了？”
“师父早在大选前就发现我的身份了，要处置的话何须等到现在。”虽然游忶如今也算是另类栽在他师父手上了。
“不说这个，你的眼睛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吧，那天看出我身上有什么问题了？”
“我眼睛确实不似常人……”庄南淮低头，陷入回忆之中，“小时候家里花重金请了一个云游的道人过来帮我做法，那道人说我眼含瑿珀，生而不凡，将来一定得入仙门修行，我眼睛里估计就有你所说的玉，后来慢慢长大，我确实发现了这双眼睛的不凡，不仅能分辨天材地宝，还能看到人身上的气运。”
“我以为自己真如道人所说，是传言中的修道天才，就挤破头脑去了衍天宗大选，在那里遇到了许车延等人，也看到了他们身上的玉。”
游忶微愣：“你能看到他们身上的缚魂玉？”
“缚魂玉？大庄国来的那一批人中就有五人有，来到衍天宗后，我见不少人身上也有缚魂玉。”
庄南淮叹声道：“身上有这块玉的人在修行上确实比一般人要强，单是我见到的，实力都在上游，我还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到了宗内才发现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人罢了。”
游忶想到了当初秘境里遇害的人，便问道：“你在宗内大概见到多少人身上有缚魂玉？”
“加上我，一共有八十八人。”庄南淮确认地说道，因为那些人跟他有相同的奇宝，所以他还特意留意了一下。
“真巧啊。”游忶眯眼道，“除了岑月言，剩下的八十七人全死在秘境里了。”
“什么？”庄南淮一惊，“我还以为是我得罪了玄冥长老，才遭他毒手，缚魂玉到底是何物？”
一直沉默的谢玄黎终于开口：“是仙器，天上人间修仙大能弄出来的东西。”
“仙、仙器？”庄南淮震惊道。
游忶则是一愣：“你记起来了？”
谢玄黎微微颔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嗯，闭关这段时间想起了一些往事。”
庄南淮问道：“杀了我们这些人，是为了抢夺这个仙器吗？”
缚魂玉能增强修行天赋，乍一看确实是个好东西，何况这还是仙界流落下来的。
“对普通修行者来说，缚魂玉确实有点用处，不过也仅限于此界中。”谢玄黎徐徐道，“上界大能含有通天的本领，缚魂玉只是把他们一小部分能力抽出来，放到修士身上，以便于他们加快修行得道升仙，等到了上界，这点小恩惠就没什么用了。”
闻言，游忶有些迟疑道：“修道不是讲究自然本真道由心生么，他们这么做，岂不是让整个修真界乱套了？”
“不仅如此，借助缚魂玉飞升之后，他们到了仙界也得付出相应的代价。”谢玄黎淡声道，“世上哪有白捡的便宜，既然乘了他人的势，总有归还那日，何况此事与飞升机缘有关，往后会终身伴随他们仙途。”
“原来竟是这样……”庄南淮喃喃说着，心底生出无力的怒火。
所谓的“不凡”，原来也只是仙人们玩弄蝼蚁们的筹码，而他们还为此沾沾自喜，自以为得了天大的机缘。
踏入无妄峰的领地内，游忶便从玉扇内飘出来，落到谢玄黎身侧。
游忶道：“师父，你怎么会知晓仙界的事？”
修真界大能飞升后就脱离此间天地，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世人并不清楚上界是哪般模样，更别那边发生的事了。
谢玄黎缓缓解释道：“我偶尔会想起一些上界的事，也许是玄草本身的记忆，很多都记不清了，只剩下模糊的印象。”
“此次闭关偶有所得，记起了缚魂玉一事。”
谢玄黎眼眸微垂，忍着眉心的疼意道：“上界曾经有过一场大浩劫，惹得三界混乱诸仙缠斗，仙道因此变得微茫，世间飞升者日渐稀少。”
“为了解决这个大麻烦，上界至尊造出了历练石，用于磨练下界修行者，助他们获取飞升机缘，历练石就是缚魂玉的前身，有了历练石的存在，飞升困境终于得以解决。”
“自那之后历练石就没了用处，在世间销声匿迹了，只是不知为何如今又重现于世，还给了修士们便利之机，让他们窃天时飞升。”
游忶听了这番话简直呆若木鸡，原本对他而言难以抵达的飞升之境忽然就变得不那么厉害了，毕竟连飞升都能任人随意摆布。
谢玄黎皱眉道：“缚魂玉的出现或许与那场浩劫有关，虽然上界至尊将其镇压了，但始作俑者余威犹在，天地依然会因他颤动。”
“那位不可一世的仙尊……”话说到这，谢玄黎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接下来的内容再也没法说出口。
游忶与谢玄黎心神相连，自然察觉到了他识海中惊现波涛骇浪。
强悍得让人无法抵抗的力量迅速封锁一切，在脑中敲响了剧烈的警钟，刺得谢玄黎脑袋连同神识巨痛无比。
连一旁的游忶都受到波及，瞬间察觉到了毛骨悚然般的恐惧。
很显然那位的事不可妄论，不可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