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休息，两人如约办理了转让手续，出来后一起吃了顿饭，快两点钟时郝川陪着林婉等去寺庙的公交。
旁边一个年轻的男人牵了一个不停哭闹要吃冰淇淋的小男孩，等车的人纷纷不耐烦地侧目，男人不断地道着歉，却又拿小祖宗毫无办法。
想起之前郝川对待熊孩子的凶狠样，林婉在心里偷偷笑了一下，扭头去看身边的郝川。
郝川穿了件米色的休闲上衣，格外挺拔的站姿让本就外貌比较出众的他吸引了周围不少女生的目光，而他面上冷冷淡淡的，竟有些矜贵的气质。
林婉觉得他跟以前吊儿郎当的样子不太一样了，总透出一股子落寞和疏离。
也许是快回去接他妈妈的生意了，不得不变得更成熟内敛一些吧。
“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吗？”想了想，她开口问道。
“嗯。”郝川漆黑的眼珠转到她的方向，语气带了点逗趣，“坏事做得有点多，我害怕佛祖们收了我。”
林婉只当他又开始嘴巴跑火车了，想翻个白眼给他却突然注意到他今天没有戴她送的耳钉。
从她送他的那一天开始，他明明每次见她都带着。
郝川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却什么也没说，眯着眼望了下前方刚好看见7路公车到了，便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该走了。
林婉嗯了一声，刷卡上了车。隔着玻璃郝川朝她挥了挥手，然后没等公交起步就迈着长腿离开了。
司机啪嗒一声关上了门，车子缓缓朝前走，林婉收回看他背影的目光，转而望向了窗外正在倒退的风景。
静默了片刻，她敛了心神，低头发消息给江珍珍说她还有二十分钟左右到。
江珍珍回了一个ok的表情，又把自己的位置拍了个照片发过来。
寺庙的香火比较旺，即使不是正常休息日进出的人也络绎不绝，林婉按照照片很快找到了江珍珍。
两人汇合后江珍珍很气愤地给林婉模仿起医院里那个骚扰她的变态病人，又谈起她男朋友是怎么恶狠狠教训他的。
朱红色的寺门很是宏伟，两人验完票走进去却发现里面其实很古朴，空气中有焚烧的淡香，给人一种肃静而安宁的感觉。
两人不自觉地放轻了说话的声音。
跟着指引走进了大殿，一进去便是一尊熠熠生辉的巨大佛像映入眼帘。饶是林婉并不太相信这些，却还是被这种气场有些震撼到。
香炉上插满了香火，殿内的人跪在地上闭着眼，满脸的虔诚，嘴里念念有词地磕着头。
江珍珍扯了下林婉的衣角，两人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跪拜起来。
整个殿里佛香袅袅，林婉闭着眼并没有许愿，而是在想佛一天到晚得听芸芸众生许下多少愿望，而又能实现多少愿望。
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诵经声，她渐渐放空了思绪，心还真的平静了下来，有种飘在云端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江珍珍推了推她的肩膀，示意可以出去了。林婉站起身来，回头看了一眼神情严肃却又悲天悯人的佛像，缓缓转身和江珍珍走了出去。
“怎么样不错吧？你许愿了吗？”江珍珍开心地摇了摇林婉的手，似乎是笃定自己的愿望一定会实现。
为了不扫兴，林婉轻笑着点了点头：“嗯，许了。”
从大殿出来后，两人又陆陆续续地拜了不少不知名的神仙。沿着弯曲的石板路走着走着，周围逐渐变得静谧，像是走到了寺庙的边缘。
“应该逛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家吧。”江珍珍说。
林婉点了点头，两人挽着手沿着小道往后门出去的地方走，走了一大半林婉看见有个打扮得很奇怪的老人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朝着两人张望。
看起来不像是特别正常的人，林婉有些犹豫要不要绕开，而神经大条的江珍珍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脚底的速度丝毫未减。
等还有两三步距离的时候，老人果然身子一偏就拦在了两人跟前。
江珍珍这才皱眉看了他一眼，还算有礼貌地说：“老人家你有什么事么？我们不算命不入教的哈。”
老人手里拿着一串古铜色的珠子，身子瘦瘦巴巴的，腰间别着一个布袋，头发乱糟糟的散落在脸上，但那双眼睛却格外深邃而明亮。
他朝江珍珍一笑，似乎没在意她的话，只是把目光定定地挪到了林婉的脸上，一副探究的表情。
“你被鬼魂缠住了。”老人抚了下布袋，笑眯眯地徐徐下了结论。
林婉本觉得他只是想讨点钱，看他年纪大了之前还有点同情之心，可任谁听了这话心里都不太舒服，林婉懒得和他计较，面上一沉便准备拉着江珍珍离开。
江珍珍最讨厌这种人，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骂道：“神经病！你才被鬼给缠住了！”
说完就气鼓鼓地和林婉继续往出口的方向走。
老人并未再纠缠，精明的眼睛里流转着玩味的光彩，大摇大摆地对着林婉的背影喊：“不过这鬼不会伤害你，他只能在你身边待个一年罢了，马上要离开咯。”
江珍珍听见了，扭头准备继续开骂，却发现老人已经背过身走了，步伐矫健，倒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
“待会得跟寺庙的人反映一下，寺庙里怎么会出现这种满嘴胡说的人！”
话音落地，身边的人却并没有附和她的话。
江珍珍奇怪地侧头看向林婉，却发现她面色凝滞严肃，好像陷入了某种沉思里。
以为她是被吓到，江珍珍没好气地又回头瞪了一眼那个老人，急忙拍她的背想安抚她。
一年……马上要离开……
周遭的空气在老人说完最后一句话后陡然变得静谧，林婉的脑子疯狂地转动了起来，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曾经和郝川相处的无数个瞬间里，她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但这种感觉却飘忽不定，每每即将抓住时又像被风吹过的沙子，一下就消散了。
而这一刻，那种感觉无比清晰了起来，她突然有了一个近乎疯狂和可怕的猜想。
郝川会不会就是秦森呢？准确地说，郝川会不会是被秦森死后的鬼魂附身的人？
她本从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神和鬼，可这一瞬间她比谁都希望这些是真实存在的。
松开紧紧捏住的拳头，林婉忽地甩开江珍珍挽住她的手就朝着身后老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江珍珍吃了一惊，有些不明所以却也只能一边喊林婉的名字一边跟着她的身影跑。
这段日子以来林婉的情绪总是隐隐地有些低迷，而此刻她却因为这个脱离现实的猜测而变得无比振奋起来，脑子达到了一个极度兴奋的状态。
林婉很快追上了老人，老人气定神闲地看着气喘吁吁站定在他面前的女人，丝毫没有任何惊讶。
林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一百元，微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不在意地一捋，艰难地开口问道：“那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他不离开吗？”
终于追上她的江珍珍在听到她的话之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林婉喘着气，鼻头上冒出了零星的汗珠，她的脸有些疲惫，可看向老人的眼睛里满是期望和光亮。
像是抓住了能支撑她继续走下去的救命稻草。
老人眯起了眼，嘴角含着笑意，似乎是觉得她的问题很是有趣，但就是不开口说任何话。
见他没有反应，林婉有些着急地看着他，以为是钱不够，又低头在包里开始翻找起钱包来。
江珍珍不明白林婉怎么突然像失了理智一样，连忙出声阻止想让她清醒一点，可她却丝毫听不进去，倔强地继续着动作。
林婉把钱包里零零散散加起来将近三四百块的钱一股脑塞进老人手里，甚至还说：“不够的话我可以想办法再取。”
江珍珍看着她坚定的脸简直快要晕倒了。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老人摇了摇头，把之前的一百块放进布袋里，其他的钱却并未收下，还到林婉手里后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挥了挥手径直离开了。
意思是没有办法吗？林婉沉默地垂下了手。
“这就是个靠胡说八道想骗钱的啊，虽然后面的钱他没收……估计是怕收多了被警察找吧！倒是你，怎么突然相信这些说法了，还想让鬼不离开？”
江珍珍费解地看着她，忽地又急忙呸了三声：“呸呸呸，我在说什么，压根没有什么鬼！”
“如果没有鬼，那为什么就一定会存在神或者佛？为什么人们会坚定不移地对着她们许愿？”
林婉的表情十分认真，江珍珍突然就哽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话，只好拉着她赶快出去了。
街上车流飞驰，明明气温已经二十来度了，可林婉的背后却出了一层冷汗。
她在不断回想着从前的细节以此来证明自己的猜想是有可能的。
自杀时每次都碰巧出现，用gay的身份让自己放松警惕和自己成为饭搭子甚至是很好的朋友，痛经到难受时忽然出现逼她吃止痛药……
还有带她去秦森准备求婚的向日葵花田，熟练地营救侧翻被困的人，还有生日去游乐园、和秦森如出一辙拍打手臂哄她睡觉的样子……
林林种种的迹象仿佛都在告诉林婉，郝川和秦森一定有某种联系，她上次的猜测并非完全错误。
她的反常江珍珍看在眼里，以为她是听了那个老头子的话又陷进了姥姥去世的悲伤里，所以才会做出那些令人诧异的举动。
“婉婉，你太累了，不要胡思乱想，你快乐地生活才是逝去之人最想看到的。”
林婉抬眼看她，脱口而出：“如果我告诉你我身边真的有鬼，你会觉得我疯了吗？”
江珍珍有些不敢回答，可她想起以前在网上看到过的一句话：你害怕的鬼可能是别人朝思暮想的人。
揉了下太阳穴，江珍珍安抚地拍了拍林婉的肩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和坚持，只要你认为是真的，那么它就是真的。”
林婉轻笑了一下，不再提这件事。
江珍珍看她像是冷静了下来，呼了一口气，抬手拦起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