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在殿内思考了足足数个时辰。
虽然在他看来时间过得并不算快，可他显然低估了舆论传播的速度。
就这点时间，足以让满堂文武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传十，十传百，传遍整个洛阳了。
毕竟今天他的所作所为影响实在太大，又是对抗仙门又是养成天地正气。
无数人都在关注着皇宫。
人们迫切的想要知道那位能有如此胆魄和文采的大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而现在他们知道了，那个人名叫秦逍！
虽然只是一介小小的七品文官，却在最关键的时候站了出来，宁可身死也不愿同流合污、交出玉玺。
他视死如归，满朝文甚至就连六王和仙门都不放在眼里。
哪怕人微言轻，也高喊着“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的圣言。
这是怎样的胸怀？又是怎样的壮举？
此等行为，千古罕见！
若是被记在史书上，说是大唐历代第一勇士怕也不为过。
这是一个百门落寞的时代。
可越是在落寞时期，人们越是会回忆曾经的兴盛，渴望英雄的诞生。
而偏偏秦逍在这时的出现，成功满足所有人的精神需求。
生子当如闻七品逍！
所以估摸着秦逍这个点差不多该离开皇宫时，几乎大半个洛阳的读书人都一拥而上的围了过来。
他们之中或是追风，或是好奇，但大部分都是被秦逍的风骨和感染。
他们虽然做不到秦逍那样舍生忘死，敢于放弃一切公然与整个仙门为敌，可他们也想以自己的方式支持和赞美秦逍的壮举。
秦逍望着眼前的人海，虽然两世为人，但却从来没经历过如今这种场面。
大家的口中都在赞颂他，从他们的骨子里散发出一种强烈的崇拜与狂热。
这种场合，令秦逍很不习惯，也让他有点无地自容。
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像众人口中说的那么无畏，那么高大上。
什么舍生忘死、大公无畏、报效国家等等等等，几乎所有的好词都能在他身上体现。
或许在外人看来的确如此，可这些骗得了别人，骗不过他自己。
他知道，事情根本就不是像他们所知道的那样。
他本意不过是为了自己，至于那些话和行为，不过都是意外罢了。
“我做的事，居然会给他们带了这么大的触动……”秦逍长叹口气。
这一刻，他仿佛感觉自己跟这个世界终于有了那么一丝联系，不再是个简单的异世界转生者了。
在这个世界，虽然他可以凭系统的力量求死，然后觉醒成为万古神王，从此过上没羞没臊的快乐生活，可那对于他们而言，可能整个精神支柱就彻底崩塌了。
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所谓的npc，他们也有心，他们也有肝，他们也有感情。
和他的前世一样，他们这群人也有梦想，不过因为种种原因被扼杀了。
此刻的他们看着秦逍，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那个幻想中不惧生活的苦难，敢于天斗的自己。
“我不是什么贤人，我只是一个路过的异世界人，我的能力有限，根本做不了什么。”
秦逍虽然也有过片刻的冲动，但沉吟之后，他最终还是认清了自己。
虽然能够给别人带来希望，成为别人的依靠，他很高兴。
但他不会因此强行吸收这群人的执念，他的本意不会改变，他只想作死，然后一步登天，就这么简单。
他所能做的极限，顶多不过是在作死的时候保持现在秦逍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罢了。
他没有梦想，他也从未打算过要去守护别人的梦想。
秦逍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双手背身往前走去。
所过之处，众人自觉让开一条路。
在众人狂热且充满殷切的目光中，渐行渐远。
深夜，大殿之内。
“秦大人一天成名，不论过上多少年，他的名字都将会在史书上发光发热，成为后世效仿的对象。”一位老者的声音悄悄从大明宫深处传出，充满了沧桑。
“可他太过张扬，今日之事，虽然大唐勉强过了一劫，可仙门的人岂会善罢甘休，朕很担心他的安危！”顾凌菲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这二者的对话分明是在关心大唐气数和秦逍的安全，可若是让外人看到坐在顾凌菲对面的老者，定然会气愤无比，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因为坐在陛下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朝朋党的领袖，宰相相柳！
此人卑鄙无耻，奸懒馋滑，不仅平日里蛊惑君王，私下更是勾结朋党，把持朝政，残害忠良，大肆敛财，说是千古第一佞臣也不为过。
正所谓亡国之时，必出妖孽。
商朝时的妲己是这样，夏朝时的桀也是这样。
在无数人眼里，相柳亦是这样的妖孽。
他们认为，相柳之所以犯下如此重的罪行，天下人人皆可诛之，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是因为利用了皇帝的信任。
若不是有陛下在，恐怕死了有八百回了。
陛下待他不薄，可今日六王和仙门逼宫时，那里有他相柳的身影？不仅是他，就连手底下那些大小官员也通通不见踪影。
这还是当朝宰相，传出去简直丢人。
这样的人，怎配活到现在？
可事实上，相柳不仅活的好好地，甚至还坐在顾凌菲对面，和她一起商讨今日发生的一切。
从顾凌菲的表现来看，似乎完全没有责怪对方的意思。
难道她真的是个昏君？
其实不然。
对于相柳，人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唉，这也是老臣所担心的。秦大人毕竟年轻，年轻人心高气傲，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如今这种乱世，想要活着做点什么事，就只能像老臣这样自毁名声，受万人唾骂。”相柳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自嘲与无奈。
如今，秦逍受到万人敬仰，被称为千古第一贤臣。
而他相柳，作为秦逍的对立面，也被人们成为千古第一佞臣。
明明都是为了大唐，却得到的评价却截然相反，这让他岂能不心酸。
“柳相莫要担心，朕这就下旨，让民间和宫内禁止谈论有关您的事。”顾凌菲望着相柳，心里充满了自责。
当年先皇驾崩，顾凌菲年幼，难堪重任，是先皇把她托付给了相柳。
相柳知道，在当今这个时代，要想独善其身，就必须学会隐藏自己。
为了大唐，更为了陛下，相柳甘愿自背骂名，，以奸臣之名，默默做着忠臣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