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亮了，浮现出一线鱼肚白。
严颜尚且懵懵的，就被寒晓抓着到了后院。
“昨日我同头儿说了你的打算，头儿开恩，将这一块批给我们练习武艺，严先生听说了，还指了一位先生过来指导。”寒晓说着，快步走进小院中，打开墙上隐秘的开关。
严颜睡眼惺忪，就看到几团圆滚滚的东西从天而降，看着憨态可掬，很是可爱。
“咕啾咕啾——”
团子一落地，就分成红色和蓝色两处阵营，迫不及待地撞在一起。
“别别！”
寒晓大喊道，但这些团子可不听他的吩咐，撞在一起的同时，周身升腾起白雾，没过一会儿，就留下几块闪亮的碎片。
“失策，失策。”寒晓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忘了水史莱姆和火史莱姆会发生反应了。”
说完，他向后撤了一步，“本来还想让你在实战中成长，现在看来，需要再等一会儿了。”
严颜疑惑：“怎么了？”
“当然是因为没那么多史莱姆。”寒晓敲了敲额头，“千岩三年一次选拔，这还不到选拔的时候，所以训练用的史莱姆还未来得及补充。”
“千岩一般都在何时进行选拔？”严颜对这个还挺感兴趣，经过了几次生死关口，他对那个噩梦的害怕减退了不少。
再加上每次都能逢凶化吉，严颜甚至很乐观地想着，若是能活下里，就去参加千岩。
“还早，大抵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吧。”寒晓掰着手指头思索了一会儿，道，“这次选拔赶得不巧，碰上迁城，可能要推迟些日子。”
说完，寒晓很期待地看向严颜，“怎么，你要参加千岩吗？”
“若是有机会，那是自然。”严颜抿唇一笑，“好了，既然没有实战的机会，那就直接教我技艺吧。”说完，他一抱拳，“请师父传授我几招绝学。”
寒晓先是一愣，继而叉腰，放肆大笑数声。
“想不到我寒晓还有今天！我真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但是你这一声师父喊得太早了，今天可不是我教你。”
他说完，严颜便十分应景地露出疑惑之色，“那是谁呢？”
“是我。”
简单的两个音节，却叫来者咀嚼出不一般的意味。
声调尾端坠落，声线干净温柔，在寥落的小院子中，显得分外低沉悦耳。
严颜抬眸看去，见一身着柔蓝色长衫的男子，正双眸含笑地站在月门边，好整以暇地瞧着两人。
他连忙躬身行礼。
那男子长得温柔，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恰似清风明月般让人心神宁静，瞧着严颜看自己，他便舒展开眉宇，轻声道，“自然是我。”
“您就是严先生请来的高手！”寒晓大声道，但却不敢上前去，只躲在严颜背后探头探脑。
“是也，非也。”男子弯弯眼眸，唇角掀起一丝弧度，“我怎敢在严先生面前自称高人，只不过粗通拳脚罢了。”
言罢，他道，“你可以唤我移霄。”
正说着，三人头顶落下一片庞大的阴影，严颜抬头看去，瞧见一只白鹤舒展双翅，从高处翩然落下。
这白鹤身上青碧色相间，云纹翻飞，缀在胸前几点，显得遗世独立，孑然飘逸。
尾羽如同水墨晕染，点点碧色蔓延，甫一落地，就双足交错，引颈四望，端的是优雅气度。
只可惜——
“唔啊！大鸟！！”
总有人不合时宜地说话，引得在场人捧腹，寒晓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颤抖着手指指着面前的仙鹤，重复道，“大鸟！”
“放肆，本仙是鹤！”
“啊！大鸟说话了！”寒晓冥顽不灵。
严颜难得从鸟类窄小的脸上看出无奈与愤怒，只见那仙鹤迈步上前，昂首阔步，走到寒晓面前，电光石火间扑闪了一下双翅，将寒晓打翻在地。
“哎哟。”
寒晓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下，再看那仙鹤，脸上洋溢着喜色，只好低头道，“是鹤。”
“本仙暂且饶恕你的无礼，若是有下次，本仙定严惩不贷。”仙鹤原地踱步几下，才转过头，对着那名为移霄的男子说，“移霄，你倒是在旁边看热闹，看得开心。”
听到这句话，移霄再也憋不住，唇角蔓延出一丝笑意，连忙举起手掖了掖耳边发丝，趁着遮掩，肆无忌惮地笑了笑，才道，“留云，你脾气还是一如既往。”
“哼。”
严颜至此才反应过来，原来面前的仙鹤是留云小姐。
不免试探道，“留云小姐？”
留云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接着昂起鹤首朗声道，“是本仙。”
“你怎么，你怎么……”你怎么是仙人。
但转念一想，严颜又释然了，严先生是帝君大人的幕僚，归终小姐也是为帝君大人做事，能同他们有交集，且随意出入千岩的，可不就是仙人吗？
严颜目光移向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的移霄先生，心道，这恐怕也是一位仙人。
猝不及防，移霄含笑的眸子同他对上，两人视线交汇在一处，严颜面色一红，错开了眼神。
移霄的视线还黏在他身上，似乎要将他看个清清楚楚，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移霄实在儒雅，端方温润，故而严颜并不觉得被冒犯。
“本仙怎么？这一手变化吓到你了？”看到严颜错愕，留云喜极，迈开步子在庭院里走了好几圈，才施施然开口，“从现在开始，本仙和移霄，就负责你的日常训练，如何？”
迟疑片刻，严颜急忙说：“好，好。”
竟然是仙人亲自指导自己训练，严颜求之不得。
听到严颜答应，留云并不藏着掖着，一亮翅，便凭空出现了几个制作精巧的人偶，“本仙所造的悬丝傀儡，便勉为其难叫你用一用罢。”
“嗳，那边那个小子。”
寒晓反应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位仙人说的是自己，忙不迭应声，“仙人请讲。”
“你便做严颜的陪练，这样也有所长进，不至于次次垫底。”留云说话一针见血。
“我并非次次垫底。”寒晓小声嘟囔。
严颜站在原地默不作声，只等着开始。
令他没想到的是，移霄仙人看起来面善，下手却一点都不松懈，把两人打的抱头鼠窜，满地找牙。
严颜还好些，一来是有摩拉克斯撑腰，二来是他初入门，移霄并不下狠手。寒晓就倒霉了，他在千岩中操练许久，手下还是一副生疏样子，移霄看了就来气。
“好啦好啦，试试我的牵丝傀儡。”留云阻止移霄的行为，顺手将严颜扯了过来，上下看了，疑惑道，“我给你的符箓，怎么没带在身上？”
“在的。”严颜指了指内衬，“我一直贴身放着，不曾显露。”
“那就好。”想到自己描画符箓时所费的力气，留云又是一阵脸红。
这破符箓，竟然还要她露出真身，那鸟爪实在不听使唤，握不住笔也就算了，最后一笔还画的歪了，大大失去了效用。
不过这符箓还是有些用的，至少能抵挡住弱小仙人的致命一击。
“怎的，留云已经送上了见面礼？”移霄笑道，“那我也不能落后，我看你还没有顺手的兵器，不如带你去选一把？”
听见这话，严颜连忙摇头，“不必了！”
上次去选，险些死在地下，都让他有心理阴影了。
移霄一笑，严颜说这些话，让他以为这个礼物摩拉克斯已经给过了。
转眼看着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寒晓，和同样勉强支撑的严颜，打消了这个念头，移霄继续道，“累了一上午了，今天不如就到这里。”
“太好了——”寒晓拖着尾音从地上爬起来。
严颜连忙扶住他的肩膀，寒晓怨声载道，扒住严颜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道，“你怎么还这么有劲儿？”
“移霄先生手下留情了。”
严颜无奈地摇了摇头，寒晓明明还有余力，偏偏要做出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
移霄和留云走后，寒晓片刻没停，直接站了起来，精神抖擞，哪里还有力竭的样子。
“你懂什么。”寒晓半阖着眼睛，说话之前还特意确认了两位先生已经离开，“你不懂，有时候偷偷懒也无伤大雅。”
严颜笑着点头，“说的也是。”
“有品位。”寒晓竖起大拇指，“行了，走吧，我带你去吃饭的地方看看，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
严颜被他这句话勾起了好奇心，凑到他身边问他，寒晓又紧闭着嘴巴，半分都不肯透露，“你到了就知道了，保管让你大开眼界。”
两人嬉笑打闹着，从训练的地方一路走到了灶房后门，严颜还没走近，就闻到一股难以言说的香气扑面而来。
透过灶房的窗户纸朝里面看去，灶台前竟然空无一人。
“这里面没人。”严颜指着屋内说。
寒晓道，“怎么会没人呢，我带你来正门瞧瞧。”
严颜走到正门，正看到一个与成年男子身量相差无几的熊状生物，正站在灶台前，扭动屁股，挥着锅铲。
“这是——”
“是马克休斯大人。”寒晓认真地说。
“我找不到机会。”
少年干涩的言语从唇中吐出，每一个字都化为水蓝色的泡影，落在镜子中。
而那镜子，在接收到字体的瞬间，开始融化，并将这些水泡包裹的字体一一吞吃。
“她和那个人走得太近了。”青渺眉头紧紧皱起，本平和的脸上忽而挂上了淬毒般的怨恨，“那个人很警觉。”
“你说的是那个人类？”
带着海腥味的声音从镜子的另一端传来。
“严——我不能说出他的名字。”
仅仅是吐露出一个字，青渺就觉得周身像压了一座大山那样难以呼吸，说出其他的话后，那双卡住他脖颈的无形之手才挪开了分毫。
奥赛尔不耐：“你和他缔结了契约？”
“嗯，总之我会想办法。”青渺捂住自己的咽喉，费力地说，“希望你可以信守承诺，兑现你的诺言。”
那边沉默。
就在青渺以为他已经离开的时候，镜子深处，忽而传来了一阵低沉而富有磁性的闷笑声。
“当然，事成之后，璃月你我共治。”
“好。”
说完这些，青渺面前的镜子立刻破碎，玻璃碎片迸裂，青渺躲闪不及，有些甚至深深扎进了他的脸上。
“啧。”
抬手捻出脸上的玻璃碎渣，他的脸上正因为这粗暴的动作而变得血肉模糊。
青渺知道，这是奥赛尔对他的警告。
真是一个暴躁的魔神，青渺站在原地，上半身微微后仰，好让窗外的阳光尽数洒落在他鲜血淋漓的脸上。
“等着吧，所有的人，等我拥有了第一片领土。”
言罢，他睁开的双眸中，寒光毕现。
而用以连接两人的另一枚镜子，正好端端地躺在奥赛尔宽大的手掌之中。
他把玩着这枚小巧精致的镜子，唇边那抹冷笑，无论如何也消解不开，因为青渺最后的那句话，成功地激怒了这位旋涡魔神。
但旋涡魔神奥赛尔决定小小地施以惩戒，以彰显他的力量。
对于这种初生的，没有任何自知之明的魔神，如果不是双方已经达成了契约，奥赛尔是不会管他的死活的，他现在还能耐下性子同他多说几句，无非就是为了稳固两人的阵营。
让这位不开神智的魔神前去送死。
关于青渺所抱怨的那些，奥赛尔挑眉，他当然知道归终难杀。
一个成长千年的魔神，就算再怎么以谋划见长，也绝对不是一个身处幼年期的小魔神能够轻易击杀的。
奥赛尔看向手中镜子，“我要的是魔神死亡前的那一次爆发，而不是你本身的力量。”
原来，在青渺尚不知情的情况下，奥赛尔已经将自己的一缕魔神之力注入青渺的体内，而这缕魔神之力，会随着青渺的成长而成长最终爆发出来。
青渺的死，就是这股力量爆发的启动键，只需要归终痛下杀手，就会即刻被反噬。
想到这里，奥赛尔终于开心地大笑起来，如果事成，可以杀掉归终、青渺两位魔神，到时候，他就可以和摩拉克斯平起平坐。
如果事情败露，摩拉克斯也只能拿青渺开刀，战火无论如何也引不到他的身上。
这样的如意算盘，打得实在噼啪作响，光是想想，就能让这位旋涡魔神止不住笑容。
“奥赛尔大人，今年进奉的少女已经到了。”一道清越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佩戴着无数莹润珍珠的女子躬身行礼，柔声细语地说，“请您过目。”
“好！好！快呈上来让我看看！”奥赛尔大笑道，“很快，我就有陆上的宫殿给她们住了！”
他看向宫殿铺设的水晶长廊上站着的瑟瑟发抖的少女，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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