筛选条件设置完毕,坂口安吾用食指轻点下绿色的确定键,下一刻,数百张图片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整个光屏。

    二次筛选,数百张的照片缩为几十张。

    从口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传输器,坂口安吾将这些信息资料传到了自己的终端上。

    “我要去工作了,太宰君。”与黑发鸢眸的青年擦肩而过,走出临时办公点的大门后,坂口安吾侧过身,抬手轻扶眼镜,对着屋内的人道:“接下来的行动...君请自便。”

    说罢便转身抬步往前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临时搭建的,像密封盒子一样的空间。

    待脚步声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太宰治走到光屏前,用手指轻点了几下便恢复了坂口安吾并未删除的数据。

    看着那一串串由数据组成的前置条件,随后干脆利落的按下了删除键。顷刻间,上百张图片在光屏上全部消失了。

    “安吾...”

    在原地伫立了许久,青年用修长的手指翻起衣领,摘下了上面的□□。

    “看来你又有一个新盟友了...”他扯起嘴角,鸢色的眼眸反射着电子屏幕的幽光,“横滨的...代行者大人。”

    指腹用力,细微的咔嚓声响起,黑色的窃听器在手心里化为碎片。

    “嘶~”

    刺耳的可以贯穿头颅的声音突然响起,昏暗的没有一丝自然光的房内内,黑发红瞳的代行者连忙摘下耳机,伸出手揉了揉自己被突然袭击的耳朵。

    “——太、宰!”

    这家伙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惹人讨厌啊!

    商务大厦下,穿着风衣绑着绷带的青年追上了公务员的步伐,一把揽住了对方的脖颈,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对方身上。

    “晚上去东京的酒吧喝酒吗?”

    毫无防备的坂口安吾一个趔趄,堪堪稳住身体才用余光看着这个‘突袭’的家伙,细长的眉毛紧皱。

    “我还有工作。”

    果然,他永远做不到像织田作先生那样游刃有余的面对太宰治。

    被拒绝后,先前还兴致勃勃的青年突然变成了蹲在阴暗角落里的蘑菇,捡起不知道从哪里折来的树枝在地上画圈圈。

    “什么嘛...织田作也是这样,安吾也是这样...”

    “一个完全变成了那几个小鬼的保姆,一个是天天加班的社畜,全都把我丢到一边,好过分哦~”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坂口安吾:“......”

    过分的到底是谁啊?!得寸进尺的到底是谁啊?!身为协作者光明正大的摸鱼他都纵容了,太宰治这家伙还想怎样?!

    “况且...”微微勾起嘴角,青年站起身,将手放在风衣的口袋里,侧身用那双鸢色的眼睛看着坂口安吾道:“明明知道自己在做无用功,为什么还要装样子的走流程呢?”

    若是坂口安吾真的想找到东京的代行者,他绝对不会设置那样的筛选条件。因为,代行者必定不在这些人之中。

    “我只是在遵从上司的命令行事罢了,太宰君,前置的筛选条件也完全依照他们的需求设定。”遮住双眼的圆形镜片反着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所以...刚才那些话,我会当做没听见。”

    黑色的专车停在了他面前,坂口安吾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摇下车窗对着太宰治道:“暂时分头行动了,太宰君。”

    知道对方是在给自己打掩护,太宰治懒洋洋的伸出手挥了挥:“拜拜。”

    目送着黑色的专车消失在街尾,太宰治转过身,仰头看着这栋由咒术界注资修建的,伫立在东京市最中央的建筑,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怪物,贪婪的吞噬着像河川与海水一样吞噬着数不清的财富。

    而这比无人能想象的财富与不断垒砌的权力和地位是从一个又一个无辜的牺牲品身上剥削而来的。

    一阵风吹过,风衣的衣摆被高高扬起,黑色微卷的发丝也随风飞舞。

    总有人不解他为什么热衷于自杀,可这样的世界...又有什么好留念的呢?

    接下这个任务的时候,社长对他说——随心而动就好,不必强求。

    所有人都觉得东京的代行者一定会被找到,即使没有咒术界与异能特务科出手,无数绝望堆砌下的自我崩塌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他们无法拯救,那些良知尚存的人却愿意给那位无辜又可敬的继任者多一些自由的时光。

    于是,坂口安吾选择了消极怠工。

    太宰治不解,他低声呢喃着:“身为最清楚这个世界的绝望的你...为什么仍然选择活下去呢?”

    东京的代行者也是这样,野泽佑也是这样。

    他永远也无法理解这两个奇怪的家伙。

    收回目光,太宰治漫无目的的在东京繁华的街道上游荡,兴致缺缺。

    既然社长要他随心而动,那就找个风水好的地方爽朗的自杀吧。

    夕阳西下,橘红色的余辉给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将涟漪和波浪晕染。清风徐来,微凉的晚风拂动发丝,也温柔的抚过脸颊。

    穿着风衣的青年张开手臂,在这一片祥和美好的静谧之中闭上了眼睛。他轻轻一跃跳到了栏杆上,让身体随着重力的作用往前倾。

    突然,精瘦的腰身被人一把抱住。猛地睁开双眼,太宰治能感受到被束缚住的地方迸发出一道向后的力量,骤然失去平衡的他被这股力道带着往后倒。

    “砰——!”

    这是肉.体结结实实砸到地面上的声音。

    因为有一个人形坐垫,太宰治倒是没有感到疼痛。

    “嘶...”

    被地面与寻死的青年前后夹击,森川千夜不自觉的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尾椎骨处传来一阵剧烈的钝痛,随即脑海里熟练地蹦出了几个字:软骨组织挫伤。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松开抱着青年的手,把腿从他的身下抽出扶着围栏站起身,森川千夜轻轻拍打着白色制服和书包上染了灰的地方,随后才将目光落在了仍然坐在地面上的黑发青年身上。

    寻死的青年也抬起头,想要看清这个坏了他‘好事’的家伙。

    然后—— 四目相对

    *

    帝光中学

    篮球部的训练结束,黑子哲也与队友们在十字路口告别后,独自一人走在了熟悉的街道上。

    最近几天,黑子无论做什么都有些不再状态,甚至连篮球部的训练都无法像以前那样集中精神。

    他好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也许不一定是真的,但只要一想到那个可能...他就无法安心。

    东京的代行者平均在位时间不超过两年,如果森川君...

    代行者于他而言本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虚无缥缈的存在。可当自己在意的人被卷入这样的命运后,黑子就无法停止自己发散的思绪——东京的代行者和其他片区相比到底有什么不同?

    训练状态不佳,对篮球这项运动抱有十二分热情的黑子哲也来到了公园里的篮球场,像往常一样继续着投篮练习。

    手上机械性的动作仍在继续,可他的思绪却已经漂离了球场,来到了他曾经看到的一个热度极高的讨论帖上。

    ——代行者可以提前卸任吗?

    但下面的答案都是否定的,据说加入讨论的甚至还有几个来自其它片区的代行者,掉马之后帖子就被封了。

    东京的代行者...可以卸任吗?

    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

    一不小心时间就超过了八点,闹钟响起,黑子哲也回过,用衣袖擦去额前的汗珠,随后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家。

    昏暗的公园小径上只有黑子哲也一人的身影,冷白的灯光下,从脚底延伸出的影子被拉长又缩短,循环往复。

    后颈突然窜起一股凉意,黑子哲也的脚步一顿——又来了,又是这种不祥的预感。

    “啪——!”

    清脆的响指声从身后传来,下一刻,那种令人寒毛直竖的危机感消失了。

    “真是的...那些烂橘子弄出的烂摊子竟然要我收拾!”

    特级咒物不仅孕育了咒胎,还吸引了许多咒灵,祓除那些咒灵就是高层甩给他的任务。

    转过身,黑子哲也便看到了一个戴着眼罩,穿着黑色制服的高大青年。

    像是才注意到他的存在,青年夸张的‘哇’了一声,像是被吓了一跳一样往后退一步,随后又兴致勃勃的凑到他面前,绕着他转了一圈。

    “竟然不是幽灵啊...”

    黑子哲也:“......”

    自从发现森川千夜可能是东京的继任者这个秘密后,黑子哲也便开始回想起过去两人相处的细节。

    风并不大却因为害怕着凉而回教室睡觉、铁板烧店里洒在桌面上的那杯橙汁、路过小巷时的催促...还有许多许多他曾经忽略,现在却发现了种种违和感的言语。

    “所以...是幽灵吗?”

    黑子哲也用那双蓝色大眼睛望着面前青年,目光落在无比显眼的黑色眼罩上,面无表情道:“你刚刚清理的东西,是幽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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