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朋友?”徐冷书降低了音量,“真的假的?”

    “那你说,”蒋正义往阳台上指了指,“没找女朋友的话,他每天晚上和谁通电话啊,难不成是他爸。”

    徐冷书:“为什么不能是他爸。”

    “靠,梁时南十七岁不是七岁,谁十七岁了还每天晚上和爸爸电话的啊,”蒋正义用胯撞他,“你会吗?”

    “我当然不会。”徐冷书撑着胳膊,“可是……”

    可是上辈子没听说梁时南有女朋友啊。

    怎么重活了一次,这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徐冷书的手莫名用力抓住了椅背:“那你们知道他女朋友是谁吗?”

    “这哪知道啊,他那个闷葫芦,平时都只和你说话。”蒋正义打了个哈欠,“哥们儿先上去玩手机了。”

    徐冷书“嗯”了一声,低头把下巴垫在小臂上,眼睛不自觉往外瞟。

    对面综合楼的灯光星星点点,并不算多亮堂,春夜的风隔着玻璃都觉得冷,衬得梁时南背影有些清瘦萧瑟。

    他连外套都没来得及套,就穿着件校服在阳台上打电话。

    真就那么要紧吗。

    “我靠!”熊宏伟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从凳子弹起来,“惊天大秘密!”

    徐冷书短短回头了一眼,见熊宏伟鬼鬼祟祟的:“我爸刚和我说,原来鲁毅家和校长老婆家有亲。”

    蒋正义:“操,难怪他处分最轻,原来是上头有人所以敢在学校嚣张。”他一拍大腿,“冷书,我们明天就去举报校长。”

    “啊。”徐冷书听完,又继续转头看向窗外的梁时南。

    “好,就算你答应了,明天大课间集合!”

    徐冷书没太听,又继续看了一会儿,终于等到雕塑梁时南换了一个动作,激得他条件反射地趴回课桌上。

    等了两分钟,见阳台没动静,他又伸头出去。

    梁时南还在聊,徐冷书嘀咕一句:“啥事儿那么好说啊。”

    而阳台上站着的人好像有了心灵感应,突然转过身来,徐冷书来不及逃,眼巴巴地和梁时南四目相对。

    “……”徐冷书干脆直了直腰,等到梁时南打开门进来,“怎么这么久,还学不学了。”

    梁时南站在门边:“等一下。”他从床上抽了外套,“我身上有寒气,别把你弄感冒了。”

    “我看你不用看牌子了,”徐冷书嘀咕道,“和女朋友聊完还记得中央空调我,你才是最畅销的那一款。”

    梁时南弯腰,手按着椅背:“什么?”

    “没什么。”徐冷书在脸上抓了一把,“赶紧坐下,今天学不完别睡觉了。”

    熊宏伟洗完澡出来正好听到这句,乐的:“徐冷书真有你的,大半夜玩张琼csplay。”

    “独乐了不如众乐乐,不如你也一起学?”

    熊宏伟火速爬上床用被子盖上脸:“替我关下灯,谢谢。”

    徐冷书眯着眼,将脑袋转向梁时南。

    梁时南立刻端坐好:“我不喜欢众乐乐,我一个人学。”

    -

    第二天大课间他们要结伴去举报校长,被巡视的老尧扼杀在摇篮里,让他们都安生点,以月考为主,所以最后没个结果。

    普通班的月考尚且只是考开学以来的新内容,而零班的试卷内容是涵盖上学期到现在已经复习过的所有知识,知识点又杂又多,所以到了晚自习都没谁跑出去撒欢儿了,一股脑地做埋头族。

    “后天月考,”向宁回头敲了敲徐冷书的桌子,“你提前做好准备。”

    徐冷书自己考试是不担心了,正专心地给梁时南划重点,摇头晃脑道:“准备啥啊。”

    “准备从年级第一的位置上滚下来,”向宁甩甩头发,拿捏着嗓音,“这一次,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徐冷书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他:“嗯……这很难评,我祝你成功吧。”

    向宁低头扫一眼他写的东西:“这么简单的知识点都要抄出来背,”她摇摇头,“徐冷书,要不我帮你找鲁毅还钱给你治脑袋吧。”

    梁时南正好上厕所回来,听见鲁毅的名字,脸色不愉:“鲁毅怎么了?”

    “死了。”向宁说,“我昨晚连夜埋的。”

    “还帮埋,”徐冷书撑着一边脑袋,转了转笔:“宁姐,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结。”

    向宁踹了他桌子一脚,回过头继续看书。

    梁时南顺着徐冷书仰视的目光,轻手轻脚地坐下,说:“这就复习。”

    徐冷书老神在在地点头:“孺子可教也。”但半天梁时南都没接他的书,还把手塞在桌肚里,徐冷书就问,“桌子里藏啥啦?”

    “没什么。”梁时南说。

    “是不是藏好吃的了。”徐冷书这就把手塞进去,一晃,摸到了什么冰冷的东西,但很快就那个冰冷的金属制品就消失了,变成了梁时南的手。

    梁时南大概是刚洗过手,覆在徐冷书手背上,有点滑又有点冰。

    徐冷书意外地抬眸看他,稍微把抽屉里的手拿出来。

    拽拽。

    没拽动。

    “嗯?”徐冷书莫名地看着他,“你手——”

    好一会儿,梁时南才仿佛后知后觉地收回手,但不是一下拿开的,而是从他的手背慢慢滑到指尖,才全部挪走。

    徐冷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扯开话题:“你刚才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没什么。”梁时南认真看着他的笔记,“我这就开始复习。”

    好不容易盯着梁时南复习了一晚上,徐冷书哈欠连天,一打放学铃就催促其余三人:“赶紧的,回去睡觉。”

    蒋正义和熊宏伟两个下课积极分子自然不用说,但偏偏梁时南没动静。

    “怎么了?”

    “哦,我想再看半个小时书,”梁时南说,“你先回去吧。”

    徐冷书叉腰:“抱佛脚没用的,还不如这两天美美睡觉,争取后天超常发挥。”

    “不行,”梁时南低头认真翻书,十分郑重地说,“我一定要保住我的座位。”

    徐冷书努力憋笑,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别这么在意,放平心态比什么都好。”他又想到梁时南那个倒霉劲儿,说,“就算不小心去了平行班——”

    “我不想不小心,”梁时南说,“我想和你坐同桌,所以我得努力。”

    四周人来人往,徐冷书却觉得一片空寂,唯独他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后迎来了难以控制的重重声响。

    他,他怎么说话这么……随便啊。

    张口就来的。

    可是梁时南眼珠黑溜溜的,迎着光带着闪,徐冷书愣是从里面看出些blingbling的真诚……

    “那……我陪你?”徐冷书问。

    “不用了,你回去吧,”梁时南甚至把他的椅子塞进了桌子下,“真的。”

    徐冷书一步三回头:“那,行吧,你也早点回来,我给你留门。”

    “嗯。”

    徐冷书一路蹦着回去,洗漱完蹦上床的时候被蒋正义说了句“考霸疯了,知道马上要考试,打了鸡血一样”。

    徐冷书乐意地回答:“读书嘛,哪有不疯的。”

    他在床上滚了滚,欢快地刷着手机,一直到手机时钟跳到23:03。

    “外面下雨了,梁时南还没回来。”徐冷书在黑暗里说,“还有27分钟宿舍就要锁门了。”

    回应他的是熊宏伟厚重的呼噜声,以及蒋正义忙着游戏的敷衍:“他学习呢,最后一名考试前都这样……”

    徐冷书放下手机,看着天花板呆了两分钟,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不行,我得去看看。”

    “诶?你大半夜的穿着睡衣去看啥?!”蒋正义问。

    “看梁时南!”徐冷书在睡衣外面套了外套,说了句“留门”就跑出去。

    刚在屋里没发现,外头下了点儿毛毛细雨,徐冷书拉上帽子,一个加速从宿舍楼冲出去。

    可是等他到教室,迎接他的只有一片漆黑。

    没人。

    梁时南呢。

    那梁时南呢。

    他给梁时南拨语音,没人回应。

    “不是,复习复习,复到哪里去了……”徐冷书一边给他打电话,一边到别的还亮着灯的教室找人,走遍了整个高二,也没在哪里找到人。

    他走出教学楼,轻飘飘的雨水覆了一些在衣服上,徐冷书皱眉:“到底去哪里了。”

    “徐冷书!”后面一个别班同学跑下来,“梁时南是不是穿了灰色的外套啊,我刚在走廊上,见他下楼然后往运动场那边去了。”

    运动场?

    大半夜的,还下了雨,他去运动场干什么。

    “谢了兄弟,”徐冷书拍拍他,“佛祖保佑你。”

    兄弟:“……客气。”

    学校十一点就关了篮球场的大灯,周围羽毛球场和乒乓球场也跟着一并关了,这会儿黑灯瞎火的,徐冷书冒着雨过去,什么都看不见。

    他照着手机的手电,脚步又小心又急促,拎尖了耳朵小声喊:“梁时南?”

    都没人回答,徐冷书手按着树喘了口气,细密的雨声里,徐冷书又给梁时南打了两个电话。

    在等回复时,突然听到乒乓球场旁边那排教室里发出一些异样的声音。

    没记错的话,那里应该是器材室,只是原本应该紧闭的门,现在半开着。

    徐冷书垂下手,搓了搓胳膊。这大半夜的,怎么会有人在器材室……不会是什么小情侣情不自禁吧。

    他转念一想,不会是梁时南在里面和女朋友约会吧!

    他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越近殴打的声音就越明显,而且那声音嘈杂,还带着痛苦的闷哼,和他之前才在厕所里经历过的事很相像。

    徐冷书有很不好好的预感,勇气也突破了心底的恐惧,他快步走到檐下,将电筒的灯光压在身后,站在门边伺机埋伏。

    “鲁毅。”

    徐冷书猛得瞪大眼睛。

    这是……梁时南的声音?!

    “操.你妈,老子打徐冷书关你他妈什么事,挨你一根毛了吗,你打老子做什么——”

    鲁毅的这句话没说完,被吞进了肌肉碰撞的声音里。

    徐冷书抓着铁门把手,不知道这时候出现是应该救梁时南还是救——

    “你应得的。”梁时南用徐冷书从没听过的声线开口,低沉而又森冷。

    鲁毅咳了好几声:“我已经被记过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要你滚出这个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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