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辞宁 > 第26章
    香梅揉揉眼睛,闭了又睁,险些以为她看错了,产生了幻觉。

    小姐不说是经历千辛万苦,但到底也算是几遭磨难,忍受了多少白眼和闲话,终于得偿所愿能够嫁给公子,一步一步坎坷过来的,怎么会要和离?

    多番确认之后,香梅的确没有看错,她家小姐伏案写的的的确确是和离书。她纵然认字不多,和离书三个字,香梅认得。“小姐?”香梅搁下手里的红烛。

    "您…写这个是做什么?"要是被公子或者公子身边的人瞧见,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幺蛾子。香梅往外看了一眼,严韫身旁的小厮和下人并不在旁边伺候。

    少女专注写着,她动笔缓慢,一笔一触都无比地认真,听到香梅小心翼翼试探的问话,头也不抬,平静回道,“和离书,自然是和离。”

    “小姐,您糊涂啊!”

    香梅忍不住抢了沈辞宁手里的狼毫笔,怕她又去拿旁的毛笔,于是又将砚台给抱走,研墨好的墨汁已经被打翻了,溅到了案桌的四处,晕到两人的裙裾上。

    意识到自己的声音过大后,怕外院的人听见了揣测知道,香梅收敛了声。

    劝说道, "小姐,您心中有什么,您就跟奴婢说好么?若有气,就朝奴婢身上使,不要闷在心里,擅自做主,这和离书写不得啊…"

    沈辞宁接过她的话,说出香梅要劝解她的后言, "你是不是要说,我如今冲动行事,将来定然会后悔?"

    “是这样么?”她的语调没有一点变化,静静看着未写完的和离书。既以二心,难归一意…

    “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她念了几句,后面的没有写完,该是到祝各自安好,一别两宽,将来再遇两人,各有姻缘。

    “届时这封和离书出去,想必所有人都会高兴的,父亲母亲高兴,姐姐高兴,严凝高兴,严韫高兴…"

    香梅不忍再听, "小姐替所有人周全,那您自己呢?您高兴么?"

    她自嘲轻笑,沈辞宁高不高兴,会有人在意么?从头至尾,没有人在意过她分毫。"我?"沈辞宁呢喃,指腹划过和离书的字眼。

    轻声道, "我也坦然了,再也不用背负许多,终日活在姐姐的影子底下了

    。"

    那些挑刻在沈辞宁身上的担子,姐姐的欢欣苦难与否,都与她再不相干,当初众人皆觉得她欠姐姐的,如今正好还了姐姐。

    “你不要觉得是我糊涂,因为姐姐的到来气昏了头。”她只是想明白了。

    香梅说, "难道不是因为大小姐到府上修养,小姐您心中有芥蒂?奴婢觉得您还是想想,不要轻易就和离,若是…"

    若是将来后悔。

    香梅反向来劝, “您这样做,反而会叫大小姐得意的,夫人和老爷就等着您松口呢,您主动让开不是给她人做嫁衣吗…"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香梅。”少女说道。 ”所有人都认为我是用计抢了本该属于姐姐的…真的不是。"

    香梅说, “奴婢相信不是小姐做的。”“相不相信不重要了。”

    少女莹□致的面庞上波澜无惊,她的声音又轻又柔软,与此同时,透出浓浓的疲累。“真的。”时至今日,沈辞宁才深觉得她错了,错得离谱。

    “不是一时冲动,是深思熟虑,你不要再劝我。”

    严韫的心中并没有她,他不喜欢沈辞宁,即便姐姐嫁了人,他的心中也只有姐姐。

    对待沈辞宁不过就是一只养在后宅当中的小猫小狗,就像那窝兔子一样,恩威并济,高兴了给点吃的,不开心便远远踢开。

    她要做的,就是乖乖待在笼子里,她从一出生,便是在笼子里,在沈家的笼子里,如今到了严家,原以为能够不一样,实则,是换了一个笼子而已。

    束缚她的人从父亲母亲,换成了严韫,换成严家的人。

    "小姐…"

    见到少女消沉,她的脸上退却了白日里维持的善解人意,依照男人终日所要遵守本分浮于表面的笑意,也在一瞬消失殆尽。

    此刻的她单薄的双肩耷下来,和离书被她攥握在手里。沉浸在悲伤当中眼尾渐渐染上红色,许是怕被人看见狼狈,伸手罩住有了水雾的眼睛。

    见状,香梅心中也跟着抽疼。

    香梅跟着沈辞宁过来,陪伴她,知道她这么多年,一路上一个人受了多少数不清的孤苦,没有双亲疼爱,没有兄长姐妹眷顾。

    好不容易有个喜爱的人,却不

    得钟意,没有善果,许了人也罢,在严家过得如履薄冰,小心坎坷。

    "小姐…您真的不再想想吗?"实则,严韫比起一开始沈辞宁刚嫁进来之时,已经有些变化了。

    正因为知道沈辞宁有多倾心严韫,她不得不再劝劝,就怕这封和离书放出去了,小姐若是在气头上,转过背便后悔了。

    那时又当如何?恐怕是万劫不复,任由人拿捏。

    “我当初不应该这样嫁进来的。”沈辞宁摇头。

    回想过往的种种,沈辞宁觉得她错了,大错特错,她不应该抱有侥幸。“香梅,我想离开了,我真的好累。”短短几句话,她已经忍不住掉了眼泪,明明说好了不要

    哭。

    忍不住出声抽咽,回想种种,广陵没有值得她流连的人或者事,广陵也没有沈辞宁的容身之所。广陵是全天下最富饶宽广之地,竟然容不下一个小小的沈辞宁。

    既然广陵容不下,她离开就是了。

    “小姐,您不要哭,奴婢给您重新拿宣纸和笔墨,你想去哪,奴婢都陪着您。”

    香梅鼻端发酸,抱着泪眼滂沱的少女,给她拍着后背,轻声哄着她,安抚她崩溃的情绪,希望能给她一点安慰和缓解。

    可惜,在严家,她纵然伤心欲绝,也不能放声大哭。

    只能咬着下唇,压抑着哭腔,直至破皮,变得血淋淋的,泪珠从粉腮滚落混卷起血珠,砸到地上溅开血色的花。

    当夜里,沈辞宁重新拟写了一份和离书,写下了她的名字,就放在书房当中,严韫常常会动的地方,只要打开便能看见。

    随后跟着香梅一道收拾她的物件衣衫。

    来的时候没有多少六个箱笼,走的时候更是子然一身,她整个人嫁过来身上所有的物件,甚至比不过今日沈湘宁带过来暂住的东西要多。

    "小姐,这个兔子怎么办?"

    抛开严韫不谈,沈辞宁很喜欢这窝兔子,它们粘人又可爱,沈辞宁伸手过去,立马就过来围着她了,嗅了嗅沈辞宁身上的味道,讨好似地蹭着她。

    看沈辞宁与兔子玩得开心,香梅询问道, "小姐,我们要将兔子一并带走么?"少女摸摸兔子的脑袋, "不了。"

    />“那是留下?”

    沈辞宁也想过留下,把兔子给姐姐?旁的东西都可以,就是这一窝兔子,她不是很想。"放了它们吧。"

    香梅听罢,这也是最好的处置方法了, “奴婢找人好生给放了。”沈辞宁依依不舍摸着兔子的脑袋, “嗯。”

    “记得要找个好人户,别流落到膳楼里。”沈辞宁如此讲,香梅笑着说好。"对了,南苑…夫人那边?"沈辞宁闻言稍顿, "……"

    董氏待沈辞宁也算是亲厚,未曾有过刁难,平心而论,也算是待沈辞宁好的人了,不过,客气归客气。

    董氏要的,同样也是一个安分守己,善解人意的严家媳,一开始在沈辞宁初来严家,敬茶之时,董氏已经对她说得很清楚了。

    “…再看吧。”

    若是跟董氏说起她的去意,坦白写了和离书,恐怕她会勃然不悦,说沈辞宁前头应声应得好好的,后脚便闹了,再有的也只是责备,毕竟昨日董氏再三叮嘱,叫她以大局为重,不要生出是非。

    怕说了便走不了,沈辞宁打算留下和离书直接走,离开广陵,去什么地方都好。

    届时广陵这边发现了真相,为了面子,严家定然也不会声张,这是丑事,家丑不可外扬,不会对外说的。

    “你快些找马车,安排好离开要筹备的东西,我们尽快离开。”她一刻都不想再呆在这里。香梅点头, "小姐放心,奴婢已经在找马车了。"

    “嗯,不要出纰漏,走漏了风声。”

    严韫没有回来用早膳,听严谨说,朝廷已经找到了藏匿赈灾银两的地方,派了御林军前去搜寻,同时让官兵上山围剿悍匪,务必打个措手不及,将其一网打尽。

    事情由严韫主理,因此,他脱不开身。

    少女祈盼着,他最好再忙些,多忙些时日,在香梅筹备好之前他都不要回来。沈辞宁谋算着日子,她要在严韫没回来之时,离开严家,离开广陵。

    自进了严家后,不过休憩了一晚,沈湘宁的气色便好了许多。

    董氏坐在主位上,沈辞宁与沈湘宁分着对坐,沈湘宁的下方是严凝,沈辞宁的一旁是严谨。原本位置不该是这样排,是严凝非要与沈湘宁坐一块,便将严谨赶到了对面去。

    br />上早膳之前,严凝便跟沈湘宁叽叽喳喳说着话, "湘宁姐,你看起来好多了。"沈湘宁说, "是,多亏府上的人照顾得周到细致。"

    "便是家中的人再周到细致,也不会好得那么快。"严凝说道。沈湘宁闻言,垂在身侧的手微紧,脸也有片刻几不可查的紧绷。好在下一瞬严凝话锋转了, "定然是湘宁姐与我们家有缘,我们家的风水养湘宁姐呢。"

    严凝约莫很想沈湘宁做她的嫂嫂,连这种鬼话都能胡诌了。沈湘宁放松笑道,脸带羞赧, "凝妹妹…"沈辞宁在一旁置若罔闻, ".…"

    沈湘宁很会讨好董氏,嘴上功夫又甜,甚至抢了沈辞宁的活,给董氏布菜舀汤,嘘寒问暖。单看她的样子,真的不像是小产之后的人,不知道是养得好恢复得快的缘故。

    如此对比,一家子其乐融融,沉默寡言不争不抢的沈辞宁反而更像是客人,显得尤其格格不入。她不说话,在众人之间反而更显得出众,那张漂亮的脸蛋仿佛遗世独立皎洁盛开的小茉莉。无论到了什么地方都是数一数二的,令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目光有意无意会注意到她。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董氏好言好语推说不用沈湘宁动手,有下人伺候,再者辞宁也在一旁,她周到细致。

    沈湘宁滴水不漏的回说, "湘宁在这里白吃白住,心中愧疚,夫人就让湘宁多做做罢,都不是费力气的活,不要紧的。"

    “妹妹脸色苍白,想必近来身子不适,也好叫我这当姐姐的代替代替,让妹妹偷偷闲,好生休息一番。"

    说的倒是冠冕堂皇,找的一个好借口。代替。

    姐姐是想取代她了,取代她在严家的位置。沈辞宁听出了她的深意。

    “妹妹能得伯母如此夸耀,比我这做姐姐的强多了,正好姐姐伺候伯母,妹妹在一旁看看,也好看看姐姐什么地方不行的,教教姐姐周全。"

    沈辞宁扯了扯唇, "姐姐言重了,妹妹比不过姐姐。"

    严凝听不懂内情,只瞧见了沈辞宁吃瘪,有几分幸灾乐祸道, “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身子不适,哎…"

    严谨越听越不喜欢沈家的这位姨姐,正好也

    憋了不适,找了缺口说话要责备严凝,不承想严凝朝他假扮个鬼脸,跟他耍混。

    “小妹!你怎么能如此说嫂子,简直不成体统,快向嫂子道歉。”严凝充耳未闻,董氏眼神警告严凝收敛。沈辞宁抬头抿笑,轻声道, "不碍事的。"

    董氏见她乖觉大度,给她夹了一块鱼肉,主动询问道, "你看起来身子虚,是不是近日太劳累了?"

    “想必昨日没睡好罢!”严凝抢先道, "背地里躲着哭了也说不准。"

    即便是揉了揉眼睛,又上了脂粉,少女脸上依稀可见憔悴和虚弱,一夜未睡,又小哭了一会,她的状态肉眼可见,并不是很好。

    董氏出言呵责了严凝,问她是不是又皮痒了,她才勉强消停,闭上了她怼沈辞宁的嘴。

    “若是近些日子不舒坦,账房的事情丢给手底下的人做,你在北苑好生歇歇,想吃些什么用些什么,只管吩咐下人。"

    沈湘宁默听着,心里却在暗暗高兴,沈辞宁若是丢了管家的权,对她是有好处的。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允?想必不会吧?

    她进来后,沈辞宁管家,正是可以到她面前摆谱的好时候,沈辞宁想必不会轻易放过。

    下一瞬,出乎沈湘宁的意料,沈辞宁很快答应了。

    “婆母疼爱,媳妇恭敬不如从命了,最近身子不利落,有些力不从心,怕理账不清楚,反而给账房的增添麻烦。"

    正好脱了手上管家的事情,沈辞宁还愁没有借口找董氏将差事给挣脱了手。不管董氏是不是因为沈湘宁收了她的管家权,这些她都不会再深想了。

    “好好将养你的身子。”董氏嘱咐道,思及此,不免担心她的身骨,随后又说叫郎中来给她把脉。

    说到底还是担心子嗣,毕竟之前找郎中给严韫瞧过了。

    郎中回来报信说,严韫的身子强健,正是龙精虎猛的好时候,没有丝毫的问题,严韫没有问题,那问题还是出在沈辞宁的身上。

    她身骨弱,自幼就在吃药,虽说已经补了许多,补得差不多了,娘胎里的弱症真的那么容易好?董氏甚至担忧,将来有了孩子,会不会波及孩子?

    贴身婆子说,怕是沈辞宁管家太过于操劳,不如再让她休憩,好好养养身子,多派

    些人手看着账房,定然不会出事的。

    少女低嗯, “媳妇多谢婆母关心。”

    这一茬翻了过去,众人接着用早膳,沈湘宁越发卖力伺候董氏,沈辞宁就看了一会眼便装作视而不见,她垂眼自顾嚼着小米粥,眼观鼻鼻观心。

    严凝在一旁给沈湘宁详细说道,董氏爱用些什么饭菜,帮助沈湘宁了解董氏的喜好,博取董氏的欢心。

    听着她欢欣喜悦的声音,沈辞宁想到过往,她刚伺候董氏时,严凝的语气从未脱离冷嘲热讽,还故意给她使绊子,误导她董氏的喜好,想看她出糗。

    对比得如此强烈,叫沈辞宁不免在心中一哂。

    不知道是不是被恶寒到,那股反酸想吐的劲又上来了,沈辞宁倒了一盏酸梅汤,喝了一大口,勉力压下去。

    严谨注意到沈辞宁基本没动筷子夹菜,就嚼了几口小米粥,此刻又是一盏酸梅汤下去,那汤浅尝开胃,着实酸得很。

    沈辞宁一盏喝到底,竟然面不改色。

    他很是担忧提醒道, "嫂子,您早膳不吃旁的,要少喝些酸梅汤,仔细伤了肠胃。"“谢谢你。”她对着严谨笑着说道。

    严谨这位夫弟,是帮她最多的人了,不管是前去接亲解了沈家的燃眉之急,帮她缓了难堪,还是到了严家,处处维护她,帮她说话。

    沈辞宁发自内心,真心实意感谢他。

    严谨见她唇边笑意勾起,漂亮的眉眼弯弯,眸中纯粹清亮,仿佛并没有被严凝和沈湘宁的言行举止所扰,心下放心多了。

    “一句提醒而已,嫂子客气了。”

    他真是不懂大哥,明明有沈辞宁那么好那么美的妻子,为什么非要跟沈湘宁攀扯不清,生平第一次,严谨觉得自幼崇尚的大哥,眼光也忒差了。

    沈湘宁怎么会比得上沈辞宁呢?依他来看,处处都不如她。

    得这样一位善解人意,温柔娴静,姝色联丽的妻子,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嫂子不常露面,不似沈湘宁那般被广陵人所知。

    若是她家喻户晓,多少江南才俊求娶,哪还有大哥什么事啊,大哥真是不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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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氏饭后要找郎中来家中,沈辞宁不想生事,怕人去了北苑,发现她收拾好的细软,便推说晚些时候,先将家中的账目和钥匙交给管事的。

    主权最终还是要落到董氏的手上去。

    严凝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跟董氏说。

    “母亲,管账的事情,您不如让湘宁姐试试?湘宁姐在家中学过的,她打算盘可厉害了,先前我与湘宁姐出去买衣裙,都不等成衣铺里的人算出明细,湘宁已经快人一步先说出来了。"

    “可不比某人就只看过几本书。”

    沈辞宁听罢默然,看来她的姐姐没少给她的小姑子灌迷魂汤,把她迷得神魂颠倒。

    “胡闹!”

    “母亲,女儿只是看你身子不好还要管家,想着帮您分忧分忧。”

    贴身婆子提点严凝, “凝小姐此话实在有失偏颇,沈大小姐是客人,怎么能让客人劳累。”严家的账目怎么能交到外人手上。

    沈湘宁适时适度插嘴, "凝妹妹也是一片好心,心疼伯母头疾,辞宁无法管家,不如就让凝妹妹试试?女子将来嫁了人终归是要掌管中馈的,不如就让凝妹妹借此机会好生历练历练。"

    "若有不懂的,也好寻辞宁和伯母问了学。"

    沈辞宁懒声听着勾心斗角的话,严凝有一句话,她很赞同,她姐姐的算盘打的真不是一般好。董氏看着沈湘宁的脸,半响后笑了, "家中的事情我自有论断,就不劳沈大小姐操心了。"

    账目真要给了严凝,不就是变相到了她沈湘宁的手上吗?名义上严凝管家,真有不会的,她恐怕也只会找沈湘宁。

    她的心眼太多了,若非沈家提携严韫的恩情在,董氏说话断然不会这般好听。又一次庆幸,还进了她们家门的人是沈辞宁。

    严凝嘟嘴不满, “母亲偏心。”给沈辞宁管家干净利落,一说给她历练历练就断然拒绝。"待你好好多长些脑子,会自己想事情了,什么时候不会被有心的人牵着鼻子走,母亲会好好考虑让你历练管家。”

    这话表面上是说给严凝听,却是在敲打沈湘宁。“沈大小姐说我说得对吗?”

    眼下,沈湘宁面子上也微微有些挂不住了。 “凝姐儿的心思单纯,的确是需

    要多多历练。”她干巴巴呵呵笑应道。

    相对于沈湘宁的敲打,到了沈辞宁面前,董氏难见地朗声笑着让她休息,一定要记得找郎中,仿佛是做给沈湘宁看的,这才带着贴身婆子随后才离开。

    严韫回到大理寺,他告假的一两日里,追查百官的事竟然毫无进展。

    刑部和户部的人说, "文武百官,要追根溯源查找不是一件小事,况且不能有一丝遗落,未免百官的行迹与户部记录的卯册有误,还需要派人去追查核实,一时之间,难有进展,也在情理之中,大人不要着急。"

    无疑于大海捞针,此法虽说费力气,但事无巨细,一定会彻底肃清百官的腐朽纵然不能连根拔除,收获也必然颇丰。

    严韫向来沉得住气,告假两日也不知怎么的,下面的人明显感知他似乎有些心浮气躁了,难不成大人家中出了棘手的事?

    “嗯。”

    面对下属的宽慰,男人漫不经心。

    也不知为何,明明家中的事情已经处理妥当,心中却莫名的恐慌,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一般。

    脑海中,总是会出现沈辞宁昨日一反常态的缄默,逆来顺受的样子。严韫生出想回去的念头,可是眼下事多,不能回去。

    "赈灾银两的地点已经找到了,内应若是再找不出来,消息传出去,转移了地方,那就要废功夫了。

    他答应带沈辞宁去梅州,事情拖上一年半载,又或是三五年,还怎么去?

    旁边的人说, "大人的意思是?"他看着埋头看卯册的官员,沉思片刻, "设一个假局,引蛇出洞。"

    严家的账房。

    沈辞宁仔仔细细守着账房的人,让管事把她在严家经手过的账对过一遍,确定没有一处又问题之后,才从账房离开。

    她要走得干净,决不能让严家的人有话可说,编排她带着严家的细软财物逃离广陵,再落个声名狼藉的名头。

    纵然她的名声在沈严两家并不好,但求问心无愧吧。

    兔子已经送出去了,香梅动作很快,已经找好了马车,还备办了膳食。

    入夜里,吹灭了北苑的烛火,香梅把丫鬟的衣衫递给沈辞宁之前,又问了最后一遍。“小姐,我们真的要走

    吗?”

    沈辞宁没有回她的话, “……”,没有因为她的问话有丝毫犹豫,径直接过衣衫,到了内室去换。

    待出来后,吩咐香梅拿上东西,主仆二人悄然从角门出去,趁着夜色,马不停蹄离开了严家。

    局设好了,已经撒了网下去。

    严韫有条不紊吩咐人守在流匪被剿后可能逃走的所有路线埋伏,他也在山势险峻的要塞其中,这里一眼能够纵观广陵大小官道。

    “大人神计,一切顺利。”御林军首来报。

    闻言,立于大马上的男人没有触动。

    一般露在月色另一半隐在黑暗中的俊颜神色清淡, "嗯,继续盯着。"他睥睨山下的火光,听着远处传来的喊杀声。

    忽而心头莫猛然一悸,好似被蛮力生攥揪了一般,眼前闪过沈辞宁的脸。男人偏头叫来贴身的下属。

    “你回家一趟,去北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