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彦，快起床了。”
季彦正睡得香甜，冷不丁被人轻轻拍着脸颊，便下意识蹙起眉，不满地哼了两声。
他睡相极差，无论春夏秋冬，必有踢被子的习惯。兰翊方才只不过去卫生间洗漱一番，回来就见他把被子踹到了床角，整个人像只乌龟一样趴着。
兰翊挠了挠他的后颈肉，柔声哄着， "今天可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办完事回来再睡。"
半个月前，两人在奥斯陆的税务局登记领结婚证。
挪威办理结婚证的手续十分繁杂，提交各项资料之后，还需等待两到四周左右的时间。
昨天傍晚，兰翊接到了税务局的来电，对方说他们的结婚证已经办理下来，并且可以前往市政厅预约婚礼——
挪威人一般领完证就直接举办婚礼party,但是兰翊和季彦都希望婚礼能够隆重一点，所以便省去了这个流程。
季彦艰难地撑开眼皮，嗓音有些沙哑： “我昨晚通宵赶稿，好累啊，可不可以不去?”
兰翊把人捞起来抱在怀里，步履稳健地走向盥洗室： “政府对假结婚的事查得很严，你要是不去，这证恐怕很难拿到手。"
他把季彦放在马桶盖上坐稳，旋即接一杯温水，并往电动牙刷上挤一条牙膏，“张嘴。”季彦很配合地含一口温水，然后接过牙刷，半梦半醒地刷着牙。
六月的奥斯陆气温凉爽，日光懒洋洋地散落在现代派的建筑上，仿佛给这座城市增添了几分北欧神话的梦幻色彩。
两人来到市政厅的时候，正巧在门口遇见了端午和他的两个奶奶。
兰夫人金发蓝眼，黑色休闲西装尽显贵气。而她身旁则站着一位身穿绣花旗袍的女士，温婉秀雅，明艳动人。
季彦怔了一下，忍不住小声嘀咕： “我怎么觉得她们是来参加party的……哥，你确定没有预约婚礼?"
"没有。"兰翊解释道， “吃过午餐之后，我妈就带着端午和季老师去Karl Jhans Gate购物了，女人嘛，爱美是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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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翊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小孩抱起来了，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今天有没有偷偷买糖吃?”
端午的回答非常诚实： “没有。”
季彦担心工作人员下班之后不方便办事，便催促道： “先去把证儿领了吧。”
兰翊一手抱着端午，一手牵着爱人，快步往大厅走去。挪威的结婚证是一张简单的A4纸，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英文。季彦随便看了两眼，直到瞧见他和兰翊的名字，心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这张纸虽然很简朴，可是承载的却是无法估量的爱意。它就像一根牢固坚韧的线，把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紧紧绑在一起，直到死亡才能把他们分开。
“哥……”季彦忐忑地开口， “我们才认识一年就领了证，会不会太快啊?”兰翊侧眸： “你现在反悔可来不及了。”“我没后悔，”季彦说， “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税务局的窗口有一只漂亮的花瓶，里面插满了新鲜的白玫瑰，工作人员会在新人领完证时送出一朵花，祝福他们甜蜜长久。
工作人员照例挑一朵沾满花露的玫瑰，本打算递给季彦，视线瞥见端午时，忍不住好奇： “你是
他们的孩子?"
她说的是英语，端午没有完全听懂，只能向兰翊求助。兰翊笑着回答： “是的。”
工作人员惊讶地捂住嘴，一激动直接用回了挪威语： "天呐，亲生的吗?"兰翊眼尾挂着几分笑意，回话时也说的挪威语： “对。”
那位挪威籍的工作人员直接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向季彦： “是、是他生的?”兰翊继续点头： “他怀了孩子之后消失了五年，我们现在总算破镜重圆。”
工作人员满脸的不可思议，良久，她把玫瑰递给端午，并笑着送出了祝福： “上帝会眷顾相爱的人，愿你们一家三口幸福美满。"
“很抱歉我对你撒了谎，这孩子是我们共同领养，胜过亲生骨肉。”兰翊向她解释了方才的玩笑话，转而揉了揉端午的脑袋， “快跟阿姨说谢谢。”端午接过玫瑰，甜甜地说了一声“谢谢你”。工作人员的神色总算恢复正常，无奈笑出声来。
季彦听得懂英语，却听不懂挪威语，见那姑娘神色变幻万千，他总觉得兰翊没说什么好话，于是问道： “你
们在聊什么?”
"她问端午是不是我们的孩子。"兰翊说道。"还有呢?"季彦追问。
兰翊把端午抱在怀里，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她又问这孩子是你生的还是我生的。”
季彦： "?"
兰翊： “我说是你生的。”
季彦： "??"
他气呼呼地瞪了兰翊一眼，拿着结婚证快步离开，一刻也不想待在这个男人的身边了。端午凝视着季彦的背影，幸灾乐祸道： “哦豁，你又惹季彦生气了。”兰翊轻叹一声： “是啊，所以我该怎么办?”端午把玫瑰塞进他手里，模仿大人的口吻说道： "给他买花，哄一哄就好了。"
"如果哄不好呢?"
"那就亲他!
兰翊很明显被小孩的话震惊到了： “从哪学的?”
端午嘿嘿笑道： “刘冬冬讲的呀，他说他妈妈每次不高兴的时候，只要他爸爸亲一亲就哄好
了。
兰翊：
回家后，季彦向兰翊的外公打过招呼便溜进书房肝画稿去了。
艺术创作需要在非常安静的环境下才能进行，所以兰翊从未在他画画的时候踏足过书房，并且严厉交代端午也不能去书房瞎蹦达。
这间书房是兰翊以前住在挪威的时候使用的，自从他回国后便闲置了，直到两人决定来奥斯陆领结婚证顺便度假，外公才派人重新装修了一番。
书房外是花园一角，玫红色的欧石楠正热情地盛放着。有几株绿萝沿着墙壁的缝隙肆意生长，嫩绿的枝丫攀在窗台上，经风一吹，细芽便开始摇曳，看起来脆弱易折，却又生机盎然。
那本小说改编的漫画于上周六正式开启连载，首次爆更了两章内容，读者的反馈非常好，更有不少人是冲着季彦而来，漫画上线不到一周，评分就已经高达9.2。
老板说这部漫画连载结束后会出本子，届时季彦还能收到一笔不菲的分成。
忙活了好几日，总算把下周的草图绘制完成，季彦仔仔细细检查一番后便将它们压缩至文件夹里，然后发给主编。
眼下已近晚上九点，但是
天空依旧湛蓝澄澈，连续好几个月的极昼让奥斯陆变成了日不落的城市，凉爽而又浪漫。
季彦站在窗边伸了伸懒腰，旋即走出书房，准备去花园里活动活动筋骨。就在他打开书房门的那一刻，一簇火红的玫瑰赫然呈现，吓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哥，你做什么?”季彦缓了缓情绪，疑惑地看着怀抱玫瑰的男人。
兰翊走近，将玫瑰递给他： “今天惹你生气了，所以我特意买了鲜花向你道歉。”
“还好吧，不是特别生气……”季彦被迫接过玫瑰，表情十分茫然，“而且道歉应该是黄玫瑰，你买这么多红唔——哥!"
话音未落，兰翊便把他摁在门上，强势地吻了下来。
季彦推了好几次才把他推开，嘴唇充.血变得红润，比玫瑰还要娇美。“你干嘛，外公他们都在楼下呢!”季彦小声指责他的流氓行径。兰翊说： “我在道歉。”
“道……”季彦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无语凝噎， "你道歉的方式还真特别。"兰翊捧着他的脸，问： “还生气吗?”“我要是生气，恐怕早就被你气死了。”“也对，彦彦脾气好，不会轻易生气。”
季彦怀疑这人就是想耍流氓，但是苦于没有证据，便只能忍着。
片刻后，他从男人的怀里钻出，把玫瑰插进卧室的花瓶里。兰翊靠坐在桌角，抽出一枝花拿在手里把玩着： “夏季的罗弗敦很漂亮，那边的峡湾风光更是一绝，我带你和端午去玩玩——怎么样?”
季彦把鲜花装入瓶内，然后轻轻搂住兰翊的脖子，柔声说道： “很抱歉亲爱的，在手里这本漫画完结之前，我抽不出半点时间出去旅游。"
兰翊凝眸看着他： “那可以抽出时间结婚吗?”
季彦不答反问： “什么时候结?”
“两位妈妈正在商量，看她们能不能讨论出什么结果吧。”兰翊摘下一片玫瑰花瓣，用指腹轻轻碾出一点花汁涂在季彦的唇上， “我觉得——我们可以先拍结婚照。”
★
拍摄结婚照的事很快便提上日程了，兰翊带着季彦来到卑尔根，决定在森林里拍摄照片。雨城卑尔根坐落在挪威南部西海岸，受北大西洋暖流影响常年阴雨多雪，故而成就了艺术史上的冷感“挪威森林”。
此行除了他二人之外，兰夫人
和季翠桦以及端午也在随行之列，一来是为了让他们感受森林的风光，另外——端午也是拍照的主角之一。
卑尔根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雨，直到昨日才放晴。众人乘缆车来到山上时，恰逢日光穿透雾气，形成了著名的丁达尔效应。
——光本无形，因为丁达尔效应的出现，它们便有了实质，可欣赏，亦可触摸。
森林里不仅有厚厚的青苔，也会有路过的小动物，当光洒落在它们身上时，充满冷意的原始森林仿佛增添了几分别样的生机。
端午今天穿的是一套黑白格纹的背带裤，领口处系着一只红褐色蝴蝶结，尽显小孩的天真与俏皮。
他跟在摄影师后面蹦蹦跳跳，不经意看见了一个形状可怕的木雕，便尖叫着钻进奶奶的怀抱，嘴里直嚷嚷害怕。
兰夫人笑着安抚他： "这些木雕人是挪威的吉祥物——也就是山妖，虽然看起来丑萌丑萌的，
但它们非常善良，是大山孕育的精灵，天真自由，会庇佑每一个来到森林的人类。"
一听说无害，端午这才敢壮着胆子看向那些面目狰狞的木雕人，有些刻在树干上、有些伫立在草丛里，形状各异，极具艺术感。
季彦抬头，目光被那块刻有“NO PHOTOS OF THE WiFCH”的木牌吸引。——“不要给女巫拍照”。
他忍不住问道： “森林里真的有女巫吗?”兰翊勾唇： “童话故事里确实是这么说的。”季彦知道他在笑自己天真，瘪瘪嘴以示不满，后续便不再发问。
森林深处的浓雾经久不散，空气中浮动着厚厚的草木清香。这儿的环境得天独厚，相机拍下的每一帧画面都像是用PS精心修剪过。
季彦和兰翊今日穿的都是白色高定礼服，配合森林里的复古墨绿色彩，颇有一种《暮光之城》的光影美感。
在丛林拍完照片后，一行人又转往溪流处，借着白色瀑布再拍一组正装照。
结婚照的主题是凸显两位新人之间的爱意，所以兰翊和季彦在许多镜头里都表现得非常亲密。有好几张接吻的照片是兰翊临场发挥，每次都吻得季彦措手不及，令他眸中盈满羞赧与诧异。
此刻两人正站在瀑布前，兰翊作势又要吻过来，季彦似乎早有准备，当即抬手，用掌心挡住了他的进攻，小声抱怨道：
“哥，别亲了。”
"为什么?"兰翊用唇瓣碾磨细嫩的皮肤，声音几乎被瀑布流水声吞没。掌心传来一股又酥又麻的痒意，季彦的脸噌一下就红了： “这么多人看着呢……”他想撤回手，却被对方牢牢抓住： “婚礼那天看的人更多。”
不等季彦有所反应，兰翊迅速低头，吻在那枚刻有两人名字缩写的婚戒上。“咔嚓——”摄影师迅速按下快门，将这幅画面记录下来。
端午现在已经知道季彦的嘴只有兰翊能亲，于是他提了一个非常知趣又合理的要求： “爸爸，我也要和你们贴贴脸。"
之前拍摄的几组照片里，两人牵着端午漫步在苔藓丛林中，因为这个小孩的加入，浪漫的拍摄过程很明显多了几分温馨感。
兰翊把端午抱起在怀里，摄影师叮嘱他们同时亲向孩子的脸颊，小孩儿纯真，被两份浓烈的爱意包裹，眼角眉梢都溢满了喜色。
森林的拍摄到此结束，摄影师提议另外两组正装照去小镇拍摄，让照片充满烟火气。
眼下正值午餐时间，众人在山上折腾了几个小时，皆是疲色满满，于是兰翊决定在山脚的民宿里吃顿便饭稍作休息，下午再继续拍摄。
居民区布满了独具北欧风格的小房子，一行人途径盘山小道时，遇见了不少晒太阳的猫咪，它们不惧怕人类，甚至愿意伸长脖子接受人类的抚摸。
端午这一路上撸了不少猫，来到民宿之后还对猫咪们念念不忘。季翠桦和兰夫人颇为无奈，吃完饭之后便继续带着他出去溜达，希望能再遇几只亲人又可爱的猫咪。
季彦吃饱喝足消完食之后就回到了房间里，整个人疲惫地躺在床上，声音软绵绵的： “哥，既然端午这么喜欢猫，回国之后咱们给他买一只吧。"
“嗯，听你的。”兰翊一边脱掉礼服一边说道。
季彦继续补充： “我想养只萨摩耶，每天画完画还能出去遛遛狗，顺便锻炼锻炼身体。”“嗯，可以。”兰翊脱得只剩一条四角裤了，顺手从衣柜里取出浴袍，转身看向他， "还有什么要养的?"
季彦盯着他的腹肌看了两秒，羞涩地挪开视线： “猫狗双全，差不多够了。”
还有儿子和老公，简直是人生赢家。
兰翊不再说话，步入浴室
开始洗澡。
淋浴声哗啦啦作响，季彦不经意回想起在森林里拍摄结婚照的画面，脸颊逐渐发热。实在是想不透兰翊怎么能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他的，还说什么婚礼那天看的人更多。
到时候能不能省略这个步骤啊?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好羞耻TUT...
兰翊洗完出来，见他把脸埋进枕头里，只露出绯红的耳廓，当下也没在意，催促道： “快去洗澡。"
“哦。”季彦慢条斯理地爬起来，翻出换洗的衣裤溜进浴室里，然后拧开水龙头，打算舒舒服服泡一泡。
兰翊将床头的香薰蜡烛点燃，温暖的木质香调在卧室内缓缓铺开，与小木屋的气息相融，仿佛能驱散北欧盛夏的凉意。
正这时，搁在床头的手机忽然响起。“兰总，十分钟之后有一个会议要召开，需要电话连线吗?”是白允洲的来电。
此刻挪威虽是下午，但国内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兰翊今天忙着拍照，早已把视频会议的事抛诸脑后。
他看向紧闭的浴室门，说道： "算了，这场会议不是特别重要，你替我处理就好。"白允洲应了一声，正打算挂断电话，却听男人又道， "等等——会议照常进行。"
季彦泡完澡，整个人神清气爽，他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向兰翊，问道： “还有两套服装，我们去哪儿拍?"
兰翊勾过他的腰，淡淡一笑： “拍照的事晚点再说，我们先做点别的。”
季彦不解： “做什么?”
"婚前试睡。"
"?"
那双乌黑的眸子眨个不停： “咱俩都睡过多少次了，还要试什么啊?”
“这不一样，"兰翊解释说， "在挪威有一个习俗，新人拍结婚照当天需要共赴欲.河才能甜蜜长久。”
季彦被他套路过很多次，对他的话深感怀疑： "真的假的?"
兰翊笃定道： "真的，不信你问舅舅。"得了吧，艾维利斯可不是什么正经人。还不如问白允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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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一个圆圆的、可以吃进嘴里的东西。兰翊拿着工具朝他走来，温声说道： “民宿木屋不隔音，戴上这个保险一点。”
季彦： "………………"救命!什么婚前试睡，分明是有备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