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酒店那一面后,沈伽黎再也没见过南流景,有时候就算刻意去网上搜,可有关他的信息也是少之又少。

    但和梦中一样,他出身豪门,又和梦中不同,他自小被众星捧月,是财团独一无二的继承人。

    能搜到的信息就这些,看样子他被家里保护得很好,想搜两张他的照片看看,一点开全是404。

    如果梦醒后没有见过这人,或许时间一长也就忘了,可当他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不安分的心又开始躁动.

    沈伽黎从没这么难受过,想见一个人的心情逐渐疯狂,他甚至假借送花名义找到南流景的公司,但不幸被保安拦下,说什么也不让进。

    时间的车轮滚滚向前,寒冬散去,春回大地。

    沈伽黎找出了玻璃风铃挂在门前,这是妈妈生前的习惯,每逢春季都会在门口挂一只风铃,说这样就能听见春风送来的欣欣喜气。

    可他的花店大门朝西,春天的东南风似乎永远吹不到这边,挂上风铃半月有余,除了不小心触碰到,其他时间从未听它响过。

    阳光普照的日子,沈伽黎坐在花店的最角落,这里晒不到太阳,阴暗狭小,反而给人充足的安全感

    他呆呆地望着门口的风铃,一秒两分钟一小时过去,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时间一长他好像出现了幻听。

    “叮铃——”小小的玉珠撞击玻璃置发出空灵清脆的声音。

    沈伽黎怔怔坐直身子,看着玉珠下垂县的便签卡不断随风摇摆,他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幻听。

    无论是生机蛊然的春季还是不合常理的西风,他都没有任何兴趣,但沉寂许久的风铃乍然作响,他感觉像是有一股魔力,推操着他站起身,双脚不受控制的向门口走去。

    透过干净的玻璃门,他看到紧靠花店这边的路沿停了辆车,开着双闪灯。

    而车边站了个男人,身形高大精健,浅色的长风衣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姿,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的衬衣袖子,别着精致的宝石袖口,他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打开引擎盖。

    沈伽黎心头倏然涌上一丝忻悦,即便只看到男人一个侧身,可他还是一眼便认出那是南流景。念念不忘之人有一天忽然出现在眼前,不真实到魔幻。

    他不假思索拉开门疾步而去,听到南流景在打电话,好像是因为

    车子抛锚在叫拖车公司,不知那边说了什么,南流景道:

    “知道了,尽量快吧。”

    说完,他挂了电话。一抬头,眼前蓦地一亮,令他不由自主瞪大双眼。

    沈伽黎就这样一不小心和他对上了视线,明明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但看到他的瞬间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他尝试着张嘴,但发不出一点声音,像是默片里的喜剧演员。

    “沈伽黎?”倒是南流景先开了口。

    沈伽黎重重点头,当心中的喜悦达到最高.潮时,却莫名变成了一把心酸。

    竟然会因为他记住了自己的名字而欢欣雀跃到想哭,明明以前他会为了自己跑遍蔬菜大棚寻一只南瓜,还会因为自己随意一句而变出万只纸鹤。

    哦忘记了,不是昔经,是梦里。

    一盆冷水浇下来,沈伽黎平复了情绪,眼底的泪没来得及收回,故作镇静道:"车子坏了么。"

    “嗯,打电话给拖车公司,那边说桥底发生连环车祸在堵车,可能要很久才到。”南流景放下引擎盖,余光打量着沈伽黎。

    像初次见面时一样,他的眼中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泪,仿佛有很多话想和自己说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明明只是第二次见面,但每次看到他那望穿秋水的眼神,自己心里就会涌上奇怪的酸涩感。

    沈伽黎道: “要是赶时间,你可以打车或坐地铁。”

    听闻这句话,南流景沉默半晌,道: "没什么要紧事,等一会儿也行。"

    沈伽黎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不自然:“那,要不要进来我店里等。”

    鬼使神差的,南流景轻声道了句: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他跟着沈伽黎进了花店,过于高大的身形占满了这小小花房,低矮的天花板使得他只能微微低头。

    花店虽小,但收拾得很干净,店里摆放的花以玫瑰为主,其中粉玫瑰占了大半。

    南流景打量着花店,好奇问道: "你喜欢粉玫瑰?"

    沈伽黎修剪花枝的手猛然顿住,他背对着南流景看不到表情,只有一声平淡的"我喜欢洋桔梗”。

    但

    他无法说出口,之所以店里铺满粉玫瑰,是因为在毕业典礼那天的晚上,南流景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大束粉玫瑰,那是南流景第一次送他花,虽然他并不稀罕甚至不肯多看一眼。

    可到了半夜,南流景还是固执将玫瑰摆在沈伽黎的床头,好似这是他的心意,并希望沈伽黎能接受这份心意。

    粉玫瑰的花语是:永恒而美好的初恋。

    南流景默默看了许久,却有意无意道:“虽然我不太懂花店生意,但单一的产品结构无法满足市场最大需求,只能固化固定顾客,风险防控格局小,基本很难有太大发展。"

    沈伽黎:.…

    如果我说,我不介意它的单调,反而更希望能固化你这位顾客呢。

    这一刻沈伽黎才终于明白,这不是梦中的南流景,他们现在的关系说破大天也不过是见过两面的陌生人,他又怎会记得那束装满心意的粉玫瑰。

    明知道是自己一厢情愿,可沈伽黎还是无法控制的难过了。

    南流景说完这话才意识到自己僭越,他在心中叹了口气,等待沈伽黎的反驳,但最后,却从他的

    背影中看到落入玫瑰里的泪水。

    心中忽然钝痛难耐,南流景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对一个陌生人的眼泪产生这种奇怪的情绪,忙道歉: “对不起,是我太自以为是。”

    沈伽黎摇摇头,不着痕迹擦过眼睛。

    “对了,我正好想买一束花,介意给我介绍一下么。”南流景自觉打扰了人家又说了不合时宜的话,希望能稍微补偿他一些。

    结果沈伽黎眼泪掉得更厉害,像断了线的珠子。"想送给谁。"

    “一个朋友。”南流景望着他手中娇嫩欲滴的粉玫瑰, “就以粉玫瑰为主题,其他的搭配你看着来。"

    话出口的瞬间,沈伽黎忽然鸣呜咽咽哭出了声,这一声,把南流景吓得愣在原地。

    “为什么是粉玫瑰啊,这么多花偏要粉玫瑰,粉玫瑰代表初恋你懂不懂!”沈伽黎背对着他干脆放声大哭,声声似利刃,满是愤怒和不甘。

    南流景一时间忘记思考,脱口而出: “可你这也没别的花……”说完,一秒后悔。

    沈伽黎:…

    他手脚

    麻利包装好粉玫瑰,草草打了个丑陋的蝴蝶结,把花塞进南流景怀里,低着头伸出手: “八十八块,外面拖车公司的人来了,你走吧。”

    南流景抽出百元钞票给他:“麻烦你了,不用找了。”

    “为什么不找,你觉得我很蠢连百以内的加减法都不会算对不对。”沈伽黎麻利翻出二十块加俩钢锑塞进他手里,"不就是二十二块钱,给你。"

    南流景:虽然但是,应该是十二块才对。

    拖车公司的人来了没见到南流景,一通夺命连环催,南流景在手机振动中捧着大束粉玫瑰,看看花又看看沈伽黎。

    他还在抹眼泪,委屈的不得了,湿润的眼眸像浸在水中的棕色玻璃,时不时还会悄悄看一眼自己这边。

    嗯……

    真可爱。

    南流景冲他点点头: "拖车公司过来了,我先过去。"沈伽黎转过身,咬牙切齿.jpg南流景,你没心!

    他听着皮鞋踏过地砖的摩挲声,节奏优雅沉稳,但却在某一秒戛然而止。接着,当脚步声再次响起时,是由远至近,最后在他身后停住。

    “你刚才说,粉玫瑰的花语是什么?”南流景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沈伽黎气上心头,他根本不在意自己说过什么。“不记得了。”沈伽黎冷淡道。

    南流景: “我也不记得了。”下一秒,一只大手忽然抓住沈伽黎的手,将那束包装丑陋的粉玫瑰塞进他手里。

    沈伽黎推操着,声音委屈巴巴: "货物离手,概不退换。"

    南流景轻笑一声,眯起的双眼挑起好看的弧度: “怎么办,忘记了,那就不能随便送人,既然如此,你就替那位朋友收下吧。"

    沈伽黎愣住。许久后,当他回过神想要追寻那道身影,却发现他已经消失在视线中。

    他还是送了花,还是粉玫瑰,一如普经。

    南流景阔步离开的时候,没由来地回头打量了下这狭小的花店。原来粉玫瑰的花语代表初恋啊。

    脑海中,那张潸然泪下的脸清晰浮现。

    门外,除了拖车公司的人到场外还有接到电话的林特助。

    林特助见到南流景好奇问道: “南总

    ,以前您去公司不是都走西城大道,方便快捷,今天怎么走小路了?这弯弯绕绕的,我找了半天。"

    南流景坐进车里,扭头看向那朴素简单的小小花店,心不在焉道:"不知道,就是忽然想走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