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茗低着头不说话。
关毅后退一步，抱着双臂靠在桌子上，十分好说话的模样， "没关系，白小姐要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咱们就一点点来，反正我刚出外勤回来，有的是时间。"
明茗感觉到了十足的压力。
“安宁今天跟我说，基地里莫名少了些东西，虽说丢的都是些不太重要的东西。比方说……”关毅侧头看着她，随即视线往地上一瞥，细细数来， "一些狗都不吃的罐头和压缩饼干。"
"废弃的纸箱子、报纸。"
"以及卫生巾。"
他每念到一样东西，明茗的头就低得更深一点。
“虽然有卫生巾，但我还是首先怀疑那帮不讲究的老爷们儿，只是还没来得及查个究竟，回到家，发现损失惨重的竟然是我自己。"
关毅放下手臂，随意地撑在身后的桌面，手指漫不经心地在上面轻敲。每一下都敲在明茗的心上。
"白小姐，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吗?"关毅定定地看着她，不错过她每一个表情。
明茗动了动嘴唇，还是没说出话，她低垂着脑袋，两手背在身后，像极了做错事被老师训斥地小学生，即使看不见，关毅也能想象到她背在身后的手此刻在怎样紧张地纠缠。
关毅问： “你是以为我要送你走，所以才……”他突然不想用那个字眼，便改口道： “所以才试图搬走这些东西?"
明茗看着脚尖，点了下头。
关毅也点点头，似乎能接受这个答案，并没有很计较，"可以理解，毕竟对于普通人来说，安全区并不是伊甸园，是人都有私心，如今这世道，多为自己考虑并不是坏事。"
"更何况，你相当于只是冲着要把你送走的我来，搬空了我的屋子，并没有拿走基地里什么重要的东西，这么看来，你还是善良的。"
明茗： "……"
大哥你别说了我心虚。
关毅扫视一周，客厅基本上被这些大大小小的东西塞得下不去脚，他跋山涉水地过去先给冰箱插上电，打开冰箱看里面还跟之前一样，东西也
没坏，还多了几盘子菜，他又回头看了看桌上那些基本没动的菜，之前真以为这丫头胃口大，每次还担心她吃不饱，结果人家倒是会做长远打算，吃两分留八分，积少成多，再晚点发现她都能凑出个满汉全席了。
他忍不住说： "你还真的很会精打细算啊。"
明茗： (.)
他问： “还有什么吗?”明茗犹豫了一下，开始掏掏掏。陆续掏出了泡脚桶、苍蝇拍、拖把的棍、床上四件套……完了还掏出个盆栽。
关毅乐了， "你还挺有情调。"
明茗： (._.)
她掏出最后一样东西，表示："没有了。"关毅一看，十分震撼，"鱼竿???"
"你从哪弄来的?"
明茗老实回答： "捡废品自己做的。"“你做鱼竿干什么?钓鱼?”
明茗奇怪地看着他，好像在问： "不然呢?"
关毅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告诉她真相： “你……之前没太接触外面，可能不知道，第一批变异的异种就是水里的东西。"
明茗："啊?"
"鸡鸭禽畜保护得当的话，还勉强能进行养殖，水产品则彻底处于全军覆没的状态，唯一值得庆幸得是，它们这些水生动物没事不愿意往陆地上爬，目前和人类基本处于互不干涉的状态。但是如果你非要找个什么河啊池塘啊去钓鱼的话，大概率会钓上来一个长相丑陋堪比深海生物的东西，而且这个东西依然和人类维持着吃与被吃的关系，虽然和之前相比有那么些不同。”关毅闲着也是闲着，一边给她讲解一边探出触手卷起堆在客厅的东西各归各位。
明茗眼睛随着那些绕来绕去的触手游走，心说那何止是有些不同，以前是我吃鱼，现在是鱼吃我。
"史前巨兽那种电影看过没?"
明茗摇摇头。
"没看过也没关系，因为它们已经走进现实了。""……"神他妈走进现实。
触手收拾到她近旁的东西时，明茗没忍住伸手戳了戳。软的。
是那
种有韧劲的手感。
紧接着就被触手头部转过来轻轻抽了一下。
"别乱碰。"关毅冷冷地说。
明茗只好缩回手。
关毅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又是这么个无依无靠的柔弱女子，我理解你的自私。"明茗小心地抬头觑他。
"但是，"关毅话锋一转，明茗也跟着紧张起来，他说： “基地有基地的规矩，如果所有人都为了一己私欲偷鸡摸狗，那么大家还怎么彼此信任，怎么在战斗中互相配合?每个人都会担心别人会不会趁机占有自己的份例，这样下去，还没面对丧尸和异种，自相残杀就足以消灭掉剩余的幸存者了。”
"上一个如此没规矩的基地就是这么消失的。"
关毅意有所指地强调： "基地是收留异能者的地方，但必须是守规矩的异能者。"说白了还是撵我走呗，明茗认命了，小声说： "我知道了，对不起，我会离开的……"
关毅“啧”一声，心想这丫头真是被娇惯坏了，现在是末世，她当是高素质白领办公室斗争吗?性子软点的被吓唬两句就偃旗息鼓，让你走人你就走人?
你现在应该做的事不是愧疚地说你会离开的，而是应该乞求我别赶你走。我都说了基地是收留异能者的地方，你现成的异能为什么不拿出来当借口?你不求我两句，我怎么顺理成章下这个台阶?
他转念一想，白禾年纪小，末世前上没上大学都不知道，大概率也没有进过社会，又被那畜生当成小白兔在家养了三年，不懂社会上的这些道道也很正常。
明茗不知道关毅的心理活动，她现在有点怕关毅，加上这半个月她已经基本做好了要离开的心理建设，如今不过是意料之中的结局罢了，她正在脑海中和系统打探安全区的生活，听说那里过得也不是多好，之前要是能顺利偷走这些东西，她还琢磨着干脆直接在外面流浪，现在似乎只能去安全区了..
"你说，我要是上外面给丧尸咬一口，你能让我保留意识不?在末世当个没心没肺游走在街头的小丧尸似乎也不错。"
系统无语道： “你已经放弃治疗了吗?”明茗“哎”一声， "打不过就加入嘛。"
>"你别想得太美，异种也会攻击丧尸，变成丧尸你也安生不了。"
明茗：靠!
她一直低着头，关毅也没察觉到她的意识早已飘到九霄云外。
他还是打算循循善诱，虽然语气听上去依旧严厉，毕竟小惩大戒还是要有的， "你分明有异能，为什么隐瞒?"
明茗嘀咕："那你们不是也没检测出来吗?"
关毅哽了一下，还真是。
明茗继续给自己找借口， "我只是有个空间，你们又没检测出来，我就以为不是什么异能。"关毅扶额，心说这丫头缺课太多，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闹这半天他都快忘了他想干什么了。
当他发现这丫头有异能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质疑她为何要隐瞒，而是庆幸，庆幸她有异能，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她留下来了。
关键现在这丫头不给力，听不懂他的暗示，一心等着离开似的。
他准备把话说明白些： “安全区不收留异能者，只有基地收留异能者。”明茗眨眨眼，什么意思，安全区她也去不成了，只能一无所有地流浪了?
她终于开始有些后悔，当初若是直接说自己有异能，是不是就可以直接留在这了，都不需要抱男主的大腿。后面要是不偷摸拿东西，是不是还能勉强去个安全区?
悔不当初啊悔不当初。
明茗抬起头，犹豫再三，关毅看她那模样，以为她终于开窍要来求他，他都做好准备了，念在她太过单纯的份上，他就不跟她拉扯推拒三回合了，万一她听见拒绝就以为没戏，不再求他了，他还得另外给自己找台阶。
他打定主意只要明茗一开口求他，就顺理成章大人不记小人过地给她法外开恩……
结果明茗可怜巴巴地跟他商量： “你说那罐头和压缩饼干狗都不吃，那能不能给我一点，狗不吃我吃，我也不知道在外面怎么找吃的……"
关毅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
"纸箱子和报纸能不能也给我?原本就是打算如果没地方去只能睡桥洞的话，这个正好能当成被子。"
明茗顿了顿，补充道： “卫生巾能不能也施舍我点?”关毅： &#34
;……"他简直无话可说。关毅深吸一口气， "你难道就没考虑过留在基地?"
明茗诚实地说： “一开始就是这么考虑的，可是你们说不收留普通人，后来我又犯了罪大恶极的错误，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留在这里。"
"……倒也没有这么罪大恶极。"关毅就没见过这么实心眼儿的人，搞得他现在改口都改得十分生硬。
"不问自取即为偷，就算是在末世，人也应该保留自身的道德与美好品质，这才是人类与丧尸和异种最大的区别，如果自己都放弃自己的道德情操，那与禽兽有何不同?我知道自己做了错事，我甘
愿接受流放的惩罚，团长，你放心，我将用我余生为自己的错误赎罪!”明茗越说越慷慨激昂，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鲜红的正气。
不至于，真不至于。
真给你放出去，你都看不见明天的太阳。关毅捏了捏眉心，愁死人。
什么狗屁小惩大戒，这到底在惩罚谁?
他恨铁不成钢地说： “你就不能求我原谅你这次地过错，说下次不会再犯了，这样我不就可以把你留下来了吗!"
明茗呆愣住：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