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离婚后,她还留着我的标记 > 第64章 第64章
    小镇夜色沉沉,路边的树木都挂着用来祈福的灯笼和风铃,游人们也三三两两取下凤凰面具,提起一盏白色灯笼,绕着树林和海,灯火如星,仿佛上天在这一刻赐下众人同一种安宁。

    洛悬怔怔地举着火把,过了许久才回过神,将其插在路边围栏上,她低垂着眼睫,火光照亮她霜色的长发和年轻美好的面庞。

    “被诅咒的星星还要信仰吗?”她轻轻叹息,像早已窥知命运结局的预言家,灵慧但孱弱。

    “要。”

    "你也许会后悔的。""不会,"宁一卿倔强地回应。

    许多人都提着灯笼在小镇的路上行走起来,不断有人放下火把,提上灯笼经过洛悬和宁一卿身边。

    他们一圈一圈地绕着走,有的人只是在祈福,并没有信仰任何神明。

    因为这里的故事说,一旦人信仰了神明,除了得到神赐的幸运外,还必须分担神所受的诅咒。洛悬想到这一点,眸光沉沉地看着宁一卿,低声说:

    “宁一卿,不要迷信。哪里会有信仰了,就能分担诅咒的事情,”洛悬伸出手,轻轻抚过女人柔顺如绸缎的淡金色长发, "而且,就算有,我也不想你来分担。"

    “我不管,任何方法我都要试一试,”宁一卿的眼睛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有一种琉璃碎片摇曳的美。

    洛悬偏过头,将锋利清透的侧脸撇进茫茫夜色中,金绿异色瞳漾着苍茫的光,她小声地再次叹息:"宁—卿,笨。"

    “今天很美,大海很美,你也……很美。谢谢你,宁一卿,我很开心,”洛悬双目温柔而专注地看着宁一卿,两人长久地在黑夜与火光的交界处对视。

    "为什么要这么严肃认真地谢我?"

    洛悬的眼神清澈真诚,宁一卿没来由地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慌。她们今天一起看了大海,弥补遗憾,本该很开心很快乐,可为什么会有奇怪的惆怅?

    好像自己在害怕,害怕她和洛悬的欢乐是有份额的,享受完就没有了,就好像有限的蜡烛燃尽,从此只剩下黑暗和寒冷。

    "没那么多为什么,就是单纯得很感谢你。"

    洛悬不想破坏此时此刻的气氛,她能体味到宁一卿满满的心意

    ,但横亘在她们之间的,不止有过去的伤痛,更多是……看不到的、断裂的未来。

    宁一卿拽住洛悬的手臂,试图从女生的表情中看出点什么来,最后徒劳发现自己依旧看不透。可能洛悬是这世上,她唯一一点都无法看透的人。

    "等等,现在快八点了,”洛悬从黑色背包地拿出一瓶味道清凉的药膏, "过来之前,蓝秘书嘱

    咐我到晚上,要记得给你的眼睛敷药。"

    “晚点再敷药吧,会看不见路……也看不见你。”

    “我牵着你走在最后面,蓝秘书说最好准时八点敷药,对你的眼睛恢复更好。”

    似乎宁一卿被“洛悬牵着自己”这个条件所打动,不再抗拒敷药,乖巧地闭上眼,任由洛悬将缎带一圈圈缠绕于眼周。

    清爽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樱桃香气。

    “乐然什么时候告诉你的?”宁一卿微微抿一抿唇, "你们私底下还会联系吗?"

    “我们有微信,”洛悬言简意赅。

    “你们一直有?”宁一卿心口微微泛酸。"应该吧,不记得什么时候加的了。"

    她们牵着手,走在人群的最末尾,海风吹拂过女人眼睛上的白色缎带,某一刻她美得像是薄雪枝头残落的梨花。

    洛悬沉默了一阵,没有再说话,心底五味杂陈。现在有烟花,有火焰,有大海,有月光。为这绝无仅有的一秒,按理说不该再有什么遗憾了。

    但又无法不遗憾,因为她好像畅想过和宁一卿未来的日子,或许真能变好,却无法变长。

    举火把举太久的左手手腕,伤口隐隐作痛,像是一种不祥的提醒。

    小镇的夜空再次放起了第二轮烟花,这次烟花的造型风格换成了卡通动物,能看见蓝白色焰火组成的唐老鸭,火红色的小狐狸,纯白色的天鹅……

    剧烈璀璨的亮光几乎快要穿透白色缎带,让女人几近失明的眼睛,于寥落破碎的眸光中,也能感受到那一份喜悦和热烈。

    “今天整整一天都不工作,是不是耽误你许多事?”洛悬知道宁一卿忙,但这个人就算再忙得焦头烂额,表面上仍是一种矜雅匀缓的云淡风轻,不会给人以左支右绌之感。

    "不会,都处理好

    了,快到年底,很多事情都可以缓一缓,明年过年后再说。""当初为什么也选择的是这座小镇?因为你也知道这儿的凤凰飞鸟面具吗?"

    宁一卿笑了笑,默认了,却不愿多说什么。说得太多,倒像是无谓的辩解。

    游行典礼结束,烟花放完,火把也熄灭了,就连海浪的潮声都小了很多。小镇特有的双层巴士上装饰着无数秋日的鲜花,粉白色秋海棠、迷迭香,木槿花,繁华满目。

    大家都是坐这样的花车回去的,坐在无顶的二层座位上,吹着秋天的海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微笑。

    因为游人众多,所以一连有十几辆花车开来。

    宁一卿和洛悬站在人群之外,静静地看游人排队等候上车,晚风如梦,仿佛时光从她们之间穿梭,亘古不变的反而成了她们自己,时间与行人都成了无物。

    终于最后一辆花车孤伶伶地开来,车灯亮起,等待着最后的客人。

    她们十指交扣,从楼梯上到花车二层,身侧繁花盛开,金色的丹桂香气扑鼻,红色彼岸花荼薜盛开,就连难得开花的昙花都悄然绽放,清贵美丽。

    车辆起步,洛悬刚想拉着宁一卿坐下,女人却笑着摇摇头,缎带随风而动,她继续牵着洛悬的手,往车厢最后一排走去。

    最后一排没有太多开得繁茂的花枝,只是简单地放着几盆多肉一样的绿植,绿叶间只有小小的重瓣花苞待绽。

    "你坐公交车也喜欢坐最后一排吗?"

    洛悬问出这个问题,才觉得自己荒谬,宁一卿这种豪门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从小车接车送,长大后的交通工具不是豪车,就是飞机,应该没怎么坐过公交车。

    一阵浩荡的风吹来,松松垮垮的缎带垂落,半遮半掩住女人美丽的眼与高挺的鼻,肌肤透明如霜雪。

    宁一卿眼角被缎带摩擦得绯红,她伸手指了指,轻轻说: “最后一排有长寿花,我们坐在那吧,沾沾喜气。"

    想再说一句女人越来越迷信,洛悬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她偏过头去,将某种难受又喜悦的情绪撇进飞速远去的夜色里。

    这个知书达礼气度尊贵的女人怎么会这么笨,求神拜佛的事情她妈妈又不是没做过,如果诸天神佛愿意保佑她,也就不会让她本就短暂的人生,有一半在医

    院里度过。

    又笨又傻,对了,还有那颗始终挂在白皙锁骨间晃荡的辟邪转运珠,怎么可能沾上小镇里的福气,就能让早已决裂的爱人回心转意,或是让一生厄运的人得到一丝丝好运?

    “小悬,长寿花会保佑你,”我也会。宁一卿说完这句话,就无力地靠在洛悬肩上,软绵绵地呼吸,似乎已经累极。

    洛悬搂住宁一卿,让女人睡得舒服些,她心说转运珠都保佑不了,长寿花又哪里有用。可她终于有点想哭了,她总认为宁一卿不明白自己的伤痛,但她也不曾了解过宁一卿的悲伤。

    到底是谁在支付相爱的惨痛代价。

    其实宁一卿睡着时,那双凌厉美艳的眼睛一闭,便徒生出微妙的“情人感”。不顾一切、孤注一掷,放弃全部,都是为了你。

    像是天上的神佛,为了一份感情,不惜自破金身,不再求那什么劳什子至圣至洁,情愿贬下深渊,受千年风吹,万年雨打,历经艰辛,只为那一人盛开。

    这个时候,洛悬看着她,看着睡在自己身边的她,终于感觉这个人是爱着自己的,属于自己的。远处的黑夜里,似乎有云雀在青草与树枝间起落,羽毛沾湿夜露。

    本该沉沉睡着的女人,突然惊醒般地起身,冰凉的纤指在洛悬的左手手腕摸索,眼睛看不见,使得触觉异常敏感。

    "小悬,这里怎么有伤口的样子?"

    发现女人摸到了她新结痂的伤口,洛悬眉心一跳,沉默片霎,沉声开口: “没什么,刻木雕的时候不小心被机器伤到了,小伤口,很快就会好的。"

    "那你雕刻的时候要小心一点。"

    "好,我会的。"

    “小悬,到时候子期会开一家艺术性的奢华酒店,我们一起去逛画廊、看各种展好不好?”宁一卿轻声呢喃,像是在说梦话。

    “宁子期,你堂弟?”洛悬蹙眉, "他开酒店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还要靠看展看画提高审美?"

    “嗯,我让他开的,还答应他帮忙拍卖和发掘小众艺术家,”宁一卿半是清醒半是茫然地嘀嘀咕咕, "不时刻提高审美的话,会看不懂你的木雕。"

    洛悬: “……我可以直接告诉你。”

    />"不,我要自己看懂,再和你讨论。"

    "好吧,讨论讨论,"洛悬懒得和半梦不醒的人争论。

    “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展,明年我预定了好多场,服装、油画、装置艺术,还有博物馆……"

    “明年啊,”洛悬的目光变得幽远,身旁女人的碎碎念带着一种温柔的魔力,好像能够穿越时空,击中每个时刻的自己。

    "嗯,以后的每一年。"

    "好,"洛悬安抚着宁—卿,在心底又无声地加了一句“如果有以后的话”。

    宁—卿柔腻的掌心轻轻护着洛悬的腕心,又昏昏沉沉地疲倦睡去。

    她最近虽然被宁老爷子暂时卸任职务,但和集团高管交接工作,人情应付也颇为耗费心神。

    花车送她们回到酒店的时候,宁一卿已经睡熟了,洛悬不费力地把女人公主抱上楼,塞进被子里,把沾满药膏的缎带重新系好。

    沉默地在床边看了许久,留下一盏昏暗的夜灯才离开。

    大大

    一件僻静的山间叠野高屋,坐山望湖,风景宜人,但显然人迹罕至,旁边高大的乔木上夸张地建这一间透明的树屋,俯仰天地之间,没有任何可隐蔽的地方。

    秦拾意拿着浇水壶,拾级而下,青石砖上青苔痕迹斑驳,远看这里萧瑟颓败,枯木死灰间有竹筒流水,潺潺之声不绝于耳,带来欣欣向荣之象。

    “一卿,你给我说清楚,老爷子真的给你了停职处分?我还以为他只是吓唬你。”秦拾意弯着腰给一丛丛纯白色的月季花浇水,一旁的石槽里水生植物绿意盎然,睡莲点缀其间。

    这里是沈芊尔的别院小居,她和秦拾意已经在这儿住了一个月,享受了在透明树屋里的刺激感,

    最近想念人世间的热闹,趁兴邀请宁一卿过来。

    本来以为宁一卿应该没时间,没想到女人竟然欣然答应了,只不过多了个人,反倒没有任何热闹之气,更显得寂寥冷淡。

    一身淡色素服的清贵女人面容苍白,意兴阑珊地走在后面,轻轻地“嗯”了一声,满不在乎的样子。

    宁老爷子强撑着重返公司,但他坐在顶端太久,看的是顶层方案和底层逻辑,对商务中间环节的弯

    弯绕绕,看不清摸不透。

    项目高管请示,必须事无巨细地将事情阐述得一清二楚,尤其是那些隐形的门道和规律,每次汇报时间都耗费三十分钟以上,老人家没做几天,就感觉力不从心,把宁一隽又叫去使唤。

    总裁不总裁的,宁一卿根本不在乎,她在宁氏集团坐镇这么多年,这座名为集团的巨大机械电路,其中的每条电流都必要经过她的检视。

    不过,现代企业不过是资本巨兽操控下的傀儡戏,动真格要换掉任何一个角色和演员,那么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

    宁一卿对此非常清楚,不过宁老爷子会失去耐心,一个是宁家旁支的蠢蠢欲动,另一个就是流言蜚语。

    外界会随着时间流逝,出现各种各样的古怪猜测,宁老爷子晚来得子,是不是把亲孙女当作垫脚石,给自己的私生子铺路。

    在他们这个圈子,尤其是涉及顶级Omega和Alpha的豪门,家产大战是最有看头的,到时候人心不稳,谣言漫天,公司才是受损最大的。

    “你嗯什么你嗯,”秦拾意放下浇水壶,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宁氏是你从十八岁就辛苦打拼,一点一点从助理作起,慢慢升职升上去的,就这么不明不白被收走,你不难受我都替你难受。"

    “六年前我的个人资产只有八千万,现在已经翻了四五十倍,资本很足够。”宁一卿淡淡地摘花拈叶,清淡疏冷不似凡人, “我有不舍,但当舍则舍,我可以自立门户,过我想过的生活。”

    “你有没有问过洛悬想不想你放弃继承权,”秦拾意看女人这个淡然得无悲无喜无欲无求的样子,就来气, "你有没有和她商量?几千几万亿的财富,洛悬可能会被你吓到,可能会为你委屈,会问你怎么忍心把这么多年的心血拱手让人。"

    “拾意,你不懂小悬,”宁一卿露出今日的第一个笑容,虽然依旧浅淡如清水,却仿佛折射出无边光华。

    “我怎么不懂?你是想说洛悬是位品性高洁的艺术家,不为区区五斗米折腰?”

    “小悬不会被几千几万亿的钱吓到,她只会担心我调不好酒,或是做不好木雕,”宁一卿摇摇头,想到洛悬教她木雕时的严肃苛刻,眼底漾着笑意, "小悬,想到的怎么做好一件事。"

    "什么东西?你放弃千亿家产,要去

    酒吧当个调酒师吗?"“我只是说小悬做事很认真,超然物外。”

    “我知道,我知道,”秦拾意觑着宁一卿, “你一点不缺钱,洛悬也不缺钱了,老爷子这招根本没用。刚好还可以帮洛悬省掉那些人情应酬,不用打理你们家的什么公益基金会,也不用搞懂到底怎么举办一个成功的晚宴。"

    宁一卿笑而不语,只缄默地看着院落里的花花草草。

    长长地叹气,秦拾意沉默许久,问道:

    “一卿,我一直不明白,你到底喜欢洛悬什么,洛悬是很好,但谁缺了谁不能活?别看我现在还在谈恋爱,但还是坚定认为地球缺了谁都可以转。"

    这个瞬间,秦拾意为宁一卿拟好了很多理由,喜欢洛悬漂亮年轻,喜欢洛悬满身的艺术家特质浪漫热忱,喜欢洛悬璀璨夺目光芒万丈……但宁一卿的回答,在她看来不仅南辕北辙还毫无逻辑。

    “听到她的呼吸声,我就能不怕黑地安心沉眠。所以无法忍受她的呼吸声,给另一个人带去安

    眠。"

    “你开灯不就好了,”秦拾意不解地再次长叹一声,她或许能了解宁一卿这份独占的心情。但因为不曾这么深刻地失去过,所以无法体味那份受折磨的心。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发现一件事,这么多年,宁一卿好像都是为了继承人这个身份而活,现在才是为了宁一卿活着。

    洛悬真有这么大的魔力吗?

    秦拾意沉思良久,还是没有任何头绪,或许她天生是个无法深爱别人的人,或者换句话说,她最爱的人是自己。

    院落重新整修过的篱笆被人推开,沈芊尔扶着一位坐着轮椅的年过半百的老人过来,老人盖着小毯子已经睡着了。

    “宁董,拾意,我等等就来,”沈芊尔小声地打了招呼,示意自己先去安顿老人再过来。

    待堂屋的一开一闭,宁一卿蹙眉轻声问: “是沈芊尔的外公吗?”

    "嗯,”秦拾意似乎今天的话格外地多,不等宁一卿发问,就继续往下说, “她外婆很早就去世了,先天性心脏病,外公就这么孤单了二十几年,一直没有再娶,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察觉到秦拾意话中有话,宁一卿放下手里捻着的细叶,定定地看着

    秦拾意。

    “她外公外婆很恩爱,外婆是个很温柔体贴的人,平时喜欢拉小提琴,养花,雅致得很,有一天外公出门在外,因为工作回家晚了一点,发现外婆心脏病发,躺在地上,已经死去两个小时了。"

    “先天性……心脏病啊。”

    “是啊,治不好的那种,像个定时炸.弹,他们有努力地治疗,国内国外的医生,他们家不缺钱,外婆也一直积极地配合治疗,他们的日子幸福美满,但就是在不经意的某一天,一个小小的都称不上疏忽的疏忽,他们天人两隔,从此生与死的距离将他们分隔得很开。"

    宁一卿静默一刹,温和地说:“至少曾经相守的日子是幸福的。”

    "是幸福的,但是未必是不悔的,"

    宁一卿晦沉双眼盯着石槽里凋谢的花: “悔与不悔只有当事人清楚。”

    秦拾意勾了勾唇,继续说: “但锥心之痛总是真的。”

    “你想说什么?”宁一卿抬眸,不想再拐弯抹角。

    "洛悬之前没有真的死去,至少给你留有幻想的缺口,但如果哪一天这样的事情上演,并且没有任何缺口可寻,你该怎么办?芊尔的外公自责过,痛恨自己,憎恶自己,惩罚自己。怎么能疏忽那一次,怎么舍得离开外婆两小时,但外出工作、与人交流,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对吗?"

    宁一卿目光明白无碍地投向秦拾意,冷静持重地说: "你在为我预想我的未来吗?"

    “我只是给出一个可能的设想,你能承受第二次失去洛悬吗?失去更痛苦,还是及时不爱更痛苦?你有没有认真想过,还是说你已经学会逃避,得过且过。"

    四五点的山间已经暗了下来,秋意枯涩,原野生锈,橘色的阳光如潮水般迅速消退,这儿的生机活力也一并退去,天色不再存有任何旖旎,像是一幕孤单的挽歌。

    使人觉得遥远的不是度日如年的时间,而是那么一件难以挽回的事和人。

    宁一卿静了静,反倒温和地宽慰秦拾意,眉目悲悯仿佛度厄度难的神女。

    "人生来孤独,世俗的圆满或是残缺都无法改变这一点,唯有自己的心能感受到痛苦与否。"

    “你现在能看得开,因为还未

    成为这样悲剧故事中的人,可我见过你悲痛欲绝的样子,”秦拾

    意第一次用锐利且冰冷的审视目光看向宁一卿, "你连死亡都无法面对,更何况失去的孤独。"

    大大

    西叶市,洛悬自己的工作室灯火明亮,木料的香气中弥漫出淡淡的酒味,混在一起时,意外地有着令人上瘾的气息。

    宁一卿和洛悬约好的,在学习雕刻的周六晚上,买好材料工具一起调酒。椰子油浸在朗姆酒里,宁一卿熟练地把橙皮脱水,再用香料机打碎。

    洛悬靠在座椅上,喝着蜂蜜班兰茶配烤芝麻,手里拿着菠萝叶捏来捏去。

    她看着宁一卿做一份叫火焰橙油的鸡尾酒,青柠榨汁,橙皮甜酒,绝对柠檬伏特加,再加上蔓越莓,在调酒瓶中快速捣三十下。

    "小悬,要不要喝?"宁一卿将酒液倒入准备好的高脚短饮杯里。

    “不了,看你调一次酒就够了,再尝的话,就太多了,”洛悬漫不经心地摩挲旁边的古典杯,冰块在威士忌里来回碰撞。

    "为什么会多?"宁—卿心里的预感并不太好。洛悬摇摇头,但笑不语。

    女人闺垂眼眸许久,终于出声打破这难忍的空寂, “我昨天梦见你对我说想好了我们孩子的名字。"

    洛悬开怀愉悦地笑,语气和口吻十分认真: “曾经年少无知的时候,的确想过那么一瞬。”

    “其实,”宁一卿斟酌着用词,犹豫半天,还是选取了最直接的说法, “我妈妈说想见一见你。"

    洛悬眉心立马紧拧,她和宁一卿结婚时,妈妈都没出现,现在这个时候要见自己,里面的重要意思不言而喻。

    "你妈妈?”她调笑着问,眼眸深处却是深深的忧愁, “宁一卿,进度这么快啊,这是要见家长吗?"

    “不是,”宁一卿故作轻松的口吻,殊不知握紧的纤指出卖了她的紧张, "妈妈她只是想和你闲聊,不是那么正式的邀约。就像朋友一样见面吃顿饭。"

    “这样啊,”洛悬漂亮的眼瞳明亮清澈,透出决绝的味道, "但我认为和你妈妈见面的主意并不是很好。"

    "为什么?&#3

    4;宁一卿的心高高悬起,她很怕,自从秦拾意和她有目的地聊过后,她变得越来越害怕。

    怕她的爱情夜长梦多。她怕她求来的只有一场欢.爱,一场尽兴。

    洛悬从高脚凳上站起来,走到门边,望着夜色沉沉的街景。她们之间的距离倏尔拉远,像隔着山川湖海,中间袭来凛冰的冷意。

    像一种徒生的变故,又似乎是不幸隐于暗处蛰伏已久。

    “因为你紧张吗?”她不动声色地问,心脏狂跳,并且希冀是这个答案,但不好的预感如潮湿阴暗处的青苔生发,越来越强烈。

    紧接着,她又近乎慌张地自说自话, “我妈妈,虽然是个不靠谱的人,但算是我们家有人情味些的人,至少比我有人情味。"

    “我还有木雕和比赛要参加,没有那么多时间。”

    "没关系,某个下午的一两个小时就行,就当兜风散心。"宁一卿无动于衷,狭长眼眸满是执著。

    女人的执著接近于疯魔,如果洛悬这个时候回首,就看清绝色姿容的女人将唇瓣咬得死紧,金发些许凌乱,银色镜片后的眼睛发红,堕落无序。

    但洛悬仍然遥遥眺望月光,像面对无人观赏的舞台进行自述。

    "不,不是紧张,而是没有必要。"

    女人怔怔地凝着女生纤薄背影,喃喃低语: "没有必要么,为什么?"

    “宁一卿,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有病,我寿数不永的吗?这就是没有必要的理由,”洛悬终于转过身来,认真地看向女人, "你以前都懂得见好就收,怎么现在变笨了?"

    宁一卿不笨,甚至有些过分聪明灵慧,所以那般凉薄。

    她几乎一瞬间明白为什么秦拾意会邀请她去山间别墅,又和她聊那么多事无巨细的细枝末节,甚至谈的问题在她看来,有些越界有些冒犯。

    是洛悬拜托秦拾意的吧,希望通过旁人的劝解,举例子讲道理,让自己这个寡情薄义的冷血动物继续权衡利弊。

    "小悬,这些我都知道,很清楚。"宁—卿回以平静,她很早就已经想清楚,充分想象过所有画面,一切可能发生的状况。

    “宁一卿,我们就保持现状,不要再进一步了,&#3

    4;洛悬抿一抿唇,继续隔窗望月, “我们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合适,也没有你认为的那么好,也没那么不知进退,我们互相爱过,再分开,重逢,一起谈天说地,做朋友就够了,我没有那么贪得无厌。"

    “可我贪得无厌。”

    洛悬沉默良久,过了一会儿,才像老师讲课一样,将条条框框列给宁一卿,近乎残忍地将生命和爱情肢,解成世俗的规则。

    “其实这两年多以来,我有发现到我以前的自私不成熟不理智,可能他们骂我骂得很对,我是个自私自利古怪邪恶的小怪物,一个不吉利的人。妈妈说我三岁用铅笔就能画出线条优美上色准确的画,无师自通就能雕出文玩摆件,可能是锋芒太露,没有见好就收,所以大病缠身,不许我这么轻松地拥有圆满。"

    宁一卿几乎毫无表情地看着洛悬。

    “我一味地付出,一味地……爱你,可能更像是以爱为要挟来爱你。要挟你爱一个将死之人,我

    自私地想要月光只照在我一个人身上,可能对你也是不公平的。"

    "没有,小悬,那是我做得不好,和你无关。"

    “宁一卿,我们快快乐乐地相处到厌倦的时刻,不去想什么见家长、女朋友什么的,再顺其自然地分开,就当一起走过一段路,能被你认真爱过,我那颗自私的心很满足了。"

    “你就满足了?”宁一卿乌瞳猩红,脸色惨白,仿佛献祭台上极美极洁的无瑕之月。月光染血,矜贵清冷的优雅有倒戈投降于混乱的倾向。

    "是的,"洛悬语气笃定。

    "那我呢?"

    “你也会好的,"洛悬狠狠心, “你见过我最难堪的一面,所以……都会好的。”

    "洛悬,这是一种残忍,你明白吗?"

    这是宁一卿第一次生出对洛悬的几分怨恨之心,怨恨到她想和这个人同归于尽。

    “我明白,但是没有办法圆满,我承担不起你的人生,这一次我想退缩。”

    “你可以退缩,我可以前进,”宁一卿冷静地厘清逻辑。

    但她不明白为什么,好像她永远都追不上洛悬,肉.体和灵魂都是落后的,所有人都看得很深很远,

    参透生死情.爱,只有她在原地踏雪,长陷囹圄。

    夜晚的时光寂寥漫长,怕就怕话说透人被看透,天都无法亮。

    "过了就好了,没什么过不去的,宁一卿,"洛悬在心底深处自嘲地笑,原来两年过去,说人生大道理劝人放下的人变成了自己。

    “你既然明白我在认真爱你,为什么不让我认真爱下去?”宁一卿的声音几乎将怨恨化为实质,好像一尊清冷的琉璃碎开,剔透的玻璃成了毫无理智的杀器。

    杀死理智杀死原则杀死底线,杀死至圣至洁的东西,召唤出没有法度的深渊。

    她挣脱束缚,认清自己的心,却得知这份爱应该禁止。好似她心中那些微不足道的爱,其实只是不同形式的罪过,会招致灾祸。

    “因为没有办法了,我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病的人,时好时坏。如果我们真的和好了。你的余生都只会在胆战心惊中过,”洛悬拂去女人眼角的泪, "这种开盲盒的生活,我一个人过就好了,再搭上一个人不值得。”

    “怪不得在海边那天你要那么郑重地谢我,因为以后谢不到了,对吗?”

    女人突然平静下来,眼角的泪却擦不完,将眼圈周围都染得通红。她到底该用什么才能留住洛悬?

    洛悬沉默地点头, "所以,去爱更好的人,不要和我一起过这种心惊胆战,不知明天是幸运还是悲剧的生活,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