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嗯，关于这边的这个出口，我……”
咕噜咕噜咕噜——
“实际上，我已经……”
咕噜咕噜——
“呃，咳，所以这边需要云雀学长的……”
咕噜咕噜，砰啪、
“……对不起！！现在就带她出去！”
将手里的茶杯放回原位，沢田纲吉起身拎起在二人谈话时制造噪音的始作俑者——茉莉。
将小姑娘在门口放下，沢田纲吉蹲下来拨开她刚才因为在二人中间滚来滚去乱糟糟的头发，又低头给她理了理穿得不太规范的和服。
做完这一切，他叹了声气。
虽然云雀学长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他真的生气了遭罪的可是他诶！
虽然他觉得他完全没有生气……
可茉莉这种在什么样的场合都，像是在自己家床上一样的行为是，绝对不行的！
茉莉的三大爱好：吃，滚着玩，看动画片。
大人们没空陪她玩时，她基本都是在做这三件事，甚至连大部分知识都是从动画片里学来的。啊，这么一说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失职的监护人了……
但是，对着这么小的孩子讲大道理要她懂礼貌什么的，也太强人所难了，说到底，他家的茉莉已经足够懂事了吧？这个世界还有比她更懂事的两岁小孩吗？
——绝对没有！绝对！
棕发青年保持半蹲的姿势看着她，小姑娘似乎很开心他终于搭理了自己，一双眼睛布灵布灵的，连表情都格外乖巧，期待他的下文。
他扯出一抹浅淡的笑，抬手在她耳边的发丝处抚了下，“茉莉，爸爸接下来要和后面的叔叔讨论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你可以一个人玩吗？”
“茉莉一个人？”她眨了下眼睛，眼底的失落不言而喻。
“嗯，是大人之间的事情哦。茉莉是……”
她自觉接下后半句：“小孩子。”
“对。所以，要等变成大人后，才能听哦。”
这么简单地对话，茉莉还是明白的，大人有大人要做的事情，主人是大人，所以要每天出去，呃……工作！没错，主人是很忙的。
小孩子能做的事情，就是玩。
主人是这么说的。
于是，看着视线里那半截黑色裤脚，她抬起眼睫望去，指着身后宽大的和风庭院。
“这里，茉莉全部都可以玩吗？”
她对着不久前还在因为嫌弃她衣服丑而狠狠记仇的云雀恭弥问出这句话的瞬间，沢田纲吉毫无预兆地弯起唇角，那是很放松且颇有余裕的笑容，似乎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了然于心。
“啊。”果不其然，身后传来云雀恭弥不甚在意的语气，“可以。”
‘这个叔叔和刚才不一样了。’茉莉咬着手指想，但她不是很在意这件事，就不再细想他转变态度的原因是为何，只是点点头说，“茉莉知道了。”
房门在她面前被缓缓拉上，最后茉莉还透过缝隙看到沢田纲吉冲她挥手微笑的样子。
“有危险要叫人。”
这是主人刚才告诉她的事情。
茉莉，明白！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隔着一扇门，这扇门后方的房间空间很大，人谈话的声音传到她这里很小，她只隐约听到什么“记忆力”“黑手党”之类的词汇，因为是自己不感兴趣也听不懂的话题，茉莉听了一分钟，就果断转身自己去玩了。
陌生的庭院，陌生又很宽阔的庭院。
有很大的松树，也有水池。
她来到水池前蹲下，池水清澈到连水面倒映出她的脸都和镜子里差别不大，出于好奇，茉莉伸出手指碰了下水面，涟漪荡开一圈圈，惊扰了水池里的几只金鱼。
“有鱼！”
茉莉，想吃鱼。
她回头看了眼依旧紧闭的房门，又想着大人那句“哪里都可以玩”的承诺，弯腰脱掉了脚上那双与和服一点不配套的红色鞋子。
养鱼的水池很浅，就算是小孩子踩进去，也只是到小腿的程度，夏天很热，冰冰凉凉的池水踩进去有种沁人心脾的舒适，更何况是对小孩子来说，茉莉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新的玩耍活动。
她挽起袖子，在烈日炎炎的上午，踩着清凉的水池弯腰在水池里捉起了鱼，水池旁边有一个竹筒，源源不绝的水流会从竹筒里流下来，流入一个即使是她也能勉强够到得小水缸，感觉热了，她就捧起凉水给自己洗脸，然后继续回去穿着早已湿哒哒的和服抓鱼。
当然，此时年仅两岁多的小姑娘，还不知道什么叫做惊鹿，更不知道什么叫做观赏鱼，她只是纯粹的，在享受独属于自己一个人，哪里都可以去，哪里都可以用来玩的时间，在一个从未来到过的，很大的家里。
——
费尽唇舌终于从自己最有钱的守护者那里得到了些许资金支持，以及和对方顺利达成合作这件事，虽然来时就已经有所预感，但真的谈下来后，他内心还是不可避免地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
那可是云雀学长诶！
是数年前，看到他上学迟到都用拐子抽他的人！
想不到有一天，自己居然能和对方在这种安静祥和的空间内，秘密谈判。
而且他还真的答应了！！
就这样，年轻的黑手党首领第一次在开门时出现了短暂的手指轻颤的动作，然，当三秒后，他拉开门，看清楚院子里的情况时，嘴角的弧度瞬间就凝固了，甚至隐隐感觉，自己头顶，雷云密布。
“茉，茉莉？”他感觉自己发出的声线不受控制地在空中划着波浪线，“你，你在玩什么呢？”
穿着湿衣服坐在台阶上的棕发小姑娘满脸惊喜转过头，她前面的头发湿答答的，但是已经不滴水了，而是一撮一撮黏在一起贴着脸颊和额头，那双清澈的眼眸比以前散发的光芒都要强烈，小手挥舞着自己被火烤了一半的和服袖子。
“爸爸！你们谈完大人的事情了吗？”小姑娘踏着哒哒哒的水声跑到他面前，用饱含期待的眼神望着他，指着身后那团自己造成的“杰作”，很兴奋地与他分享道，“你看，茉莉抓了鱼，给你吃。”
沢田纲吉呆愣在原地，看着这满地狼藉，所有的话都在堵在了嗓子眼。
他该从哪一句开始吐槽？
是……
‘——你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湿答答的模样的？’
还是……
‘你是从哪里抓来的鱼？’
又或者……
‘你是怎么学得烤鱼这种对你来说高档的吃法的？’
这许多许多的疑问，在他大脑因为端起内过度密集的槽点而找不到吐槽口时，嘴巴已经先行问出了那句：“茉莉！你是怎么点的火！？”
“——而且还是死气之火！？？”
“嗯？”小姑娘似乎被他问懵了，疑惑地挠了挠脑袋，脆生生道，“茉莉，想吃鱼啊，动画片里，小魔女就是这么吃鱼的，茉莉是小魔女的茉莉，爸爸是小魔女，茉莉也会！”
并不清楚小魔女这个“梗”的云雀恭弥从背后朝沢田纲吉投去了些许凝重的视线：？
突感背脊发凉的沢田纲吉：“……”
请不要用这种一本正经的目光盯着他看啊！
他真的！
不、是、小、魔、女、
虽然真的很想吐槽也很想拯救一下自己在“合作对象”眼中突然不靠谱的形象，但眼下……还是先收拾茉莉留下的残局吧。
他不知道第多少次扶额，深深地叹气，指着那一团熊熊燃烧的大空色火焰和，树枝上插的鱼，有气无力地说：“茉莉，你能跟我说一下，你刚才都做了什么吗？”
茉莉：“好呀好呀。”
她先转身跑到水池边，抬起脚，“茉莉，下水。”
沢田纲吉：“……嗯。”
她又挽起袖子：“茉莉，抓鱼！用手，超厉害，一下就抓到两只！”
沢田纲吉：“……嗯。”
她来到竹筒和水池边：“茉莉，太阳热，在这里，洗脸，呃……也洗衣服，干净！”
沢田纲吉：“……”你这无药可救的爱干净在你徒手抓鱼的时候就不存在了吧？
最后，她来到火堆边，指着不远处的树木：“茉莉，和小魔女一样，捡树叶，捡树枝，点火，烤鱼！”
“茉莉，超——厉害！”
“不，所以说你的火是怎么来的？”沢田纲吉问。
“嗯？”她再次疑惑挠头，“就是，就是，茉莉想吃鱼啊。”
沢田纲吉：“……”
你就为了吃个鱼，居然都能怀抱着死的觉悟吗！？
这孩子到底是多爱吃啊！！
“主，爸爸。”见他呆愣住，小姑娘上前拽他的袖子，开始哼哼唧唧，“茉莉的衣服湿掉了，不，不舒服。你给茉莉换，我们来的时候，狱寺说很可爱的那一身衣服好不好～”
“……”
“爸爸爸爸～”
“主人？爸爸……”
“我知道了！给你换，给你换行了吧？”
“嗯嗯，茉莉，今天超厉害，就要穿超可爱的！”
棕发青年冻结了那团火焰，对身后的人一脸尴尬地道歉后匆匆抱着满身湿掉的小姑娘又进了那个衣服很多的房间。
云雀恭弥看着当下的闹剧，眉头拧得愈发厉害。
……今天这个，都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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