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人举高高抱起来了,这是我的第一个认知。

    而第二个认知便是——抱我的人是五条悟。

    瞬间这变成了一条恐怖消息。

    因为据我所知五条悟他不会抱小孩,以往少年都是像拎袋子一样一只手把我捞起来,或者直接将我夹在他的胳膊底下飞天。

    这还是他第一次,以一个大人抱小孩的姿势将我抱在怀里,不得不说,不太舒服,有点硌人。

    大概因为我很少被人这么抱着吧,哪怕是在曾经的津岛家......

    视野变高了,天蓝色的瞳孔近在眼前。

    思考片刻,我扭了扭身体,找了一个还算舒服的姿势窝在少年怀里。

    从中庭到大门的这段距离对少年来说本该很快,但他似乎绕道走了。

    五条悟在生气,因为我。

    那么,是因为我的弱小,还是因为没来得及反抗。

    “......抱歉。”我低声说道,惹你生气了。

    而在我的话音落下后,脚下风景瞬息而过,原本十几分钟的路程变为一秒。

    玄关处——

    五条悟单手拉开推门,随后拨通电话,“回高专。”他的语气有些冷冽。

    刚把车停好的司机:“......是。”

    放下手机,气氛再次沉寂。

    几秒后,少年轻哼,“津岛修栗你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嘛?”他惩罚似的戳着女孩的眉心,“怎么刚刚蠢死了,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还手。”

    食指戳了两下,孩子的眉心变得通红,五条悟倏地停下了手,少年抿嘴,第一次意识到小孩子的肌肤十分脆弱,可不像杰那样抗打。

    “唉,好麻烦。”五条悟抱怨了一声。

    我并不清楚此刻监护人口中的“麻烦”指的是什么,不过他既然说了我麻烦,那——

    “对不起。”

    小小的声音再次从五条悟耳边传来,少年扭头看去,对方脸上挂着呆呆的、又十分木讷的表情。

    蹭的一下,不明的烦躁在他心中燃起,这都什么跟

    什么啊,五条悟发泄般的踢开地面的石块,可怜的石块被踢得狠狠砌在墙上。

    瞅了一眼小孩,再瞅一眼,他好像知道自己在烦什么了。

    白发少年皱起眉,微扬着下巴,“小修栗你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哦。”他语气带上教导者的意味。

    我抬头,有些不解。

    “我是谁?”五条悟指着自己问到。

    我:“五条...悟?”

    少年摇了摇头。

    我:“五条未来的家主?”

    再次摇头。

    我(不确定):“那,最..强?”

    第三次摇头。

    三次试探,我明白了什么,最后一次我肯定道:“我的监护人。”

    五条悟跳脱点头:“呼——智商终于上线了,真不容易。”

    “当然以上的每一条也都是正确的。”他继续道,“所以小修栗应该明白了吧,明白你在五条家拥有着怎样的地位。”

    你的监护人是五条悟,是五条家未来的家主,是咒术界未来的最强,你要明白你站在一个怎样的高度。

    这本该是一个他人望尘莫及的位置,怎么在你手里好牌被打的稀烂。

    五条悟的语气带上强势和不容置疑,“你可以利用身份所带来的一切优势,你拥有这个资格,这是我给你的权利,而且我也不需要你来顾虑我的感受,在我这儿,你只要放心大胆的去行动就好。”不要总想着道歉。

    我呆愣住,耳边的话还在继续:

    “被打了要还手,受欺负就去找人告状,不高兴也要开口说出来。”鸢瞳与冰蓝眸碰撞,五条悟接着说:

    “修栗酱生于咒术世家更应该知晓这些道理,不反抗只会任人欺凌,放任,会让小橘子成长为老橘子。”

    说着,他的语气缓和下来,似乎还有些别扭,“其实,你也可以多依赖我一下,毕竟我是你的监护人嘛。”

    我抬头,声音有些含糊不清,“真的可以吗?”

    “当然了,这是我身为监护者的职责。”五条悟轻轻拍了拍小孩的脑袋给予肯定,大抵是被夏油杰提醒过,这次他的力道很轻。

    搞不懂,明

    明他也有不少堂妹表亲之类的存在,毕竟五条宗室是个相当大的家族。

    但对那些人,五条悟基本上全然无感,唯独面对这个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女孩时,少年会生出一种照顾妹妹的怜惜感。

    难道是因为那一张莫须有的监护权责任状在作祟吗?

    说来可笑,那张纸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法律效益,因为监护人本人还未正式成年。

    不得不说,缘分的奇妙就在于,它会把原本陌生的两个人紧紧牵扯在一起,直到彼此的人生里都刻满对方的印记。

    下午跟友人的闲聊此时回荡在五条悟的脑袋里——依赖与亲近。

    虽然他向来大大咧咧,但这并不意味着少年察觉不到女孩的情绪。

    他知道,一直以来都有一堵墙隔绝在他和津岛修栗之间,这堵墙很难形容,大概就像他的无下限那样吧,明明近在咫尺,却又无限趋于遥远。

    如果放以前,五条悟肯定会认为无所谓,他才没兴趣让别人对他敞开心扉,更没兴趣窥探他人的隐私,但在今天,亲眼看到受人欺负也不还手的小姑娘后,少年觉得他还是得做点什么。

    就像杰说的,他是她唯一的监护人,是像父母一样的存在,要是连他都不管她的话,小孩的处境一定会很糟糕。

    这个年纪的孩子对世界的认知尚为浅薄,一般都是由长辈带领着去探索世界,去教导,去告诫。

    虽然听起来很麻烦,但这也是他自己选择的麻烦,当初是他牵着小女孩的手,一把推开五条家会议室的大门,对在座的家主和长老们宣布,自己要成为监护人的事实。

    五条悟不会对自己的选择后悔,既然如此,他就要承担自己选定的责任,而保护和教导津岛修栗就是他作为监护人的责任之一。

    其实夏油杰给他的那本书,他不仅仅是随手一翻便丢到墙角里落灰。

    某个游戏通关的夜晚,少年放下游戏机于宿舍的单人床上平躺了一会儿,随后起身坐到书桌前,一边回想着回家时女孩的日常,一边将那本育儿手册一页一页的翻过。

    五条悟永远都不会将属于自己的责任抛在脑后,再加上还有友人在一旁的提醒。

    总感觉比起他来说,或许杰更适合养孩子也说不定呢,碎嘴

    的男妈妈杰。

    回忆结束,白发少年再次叹气。

    这简直是他近来叹气最多的一天,五条悟发现自从他成为监护人后,就总是在长吁短叹,而这一切的原因,都来自他现在怀里正抱着的这个小家伙。

    看来他要重新给养孩子这件事下定义了,反正没他想的那么有趣,相反还很麻烦。

    “喂。”五条悟喊了一声,怀中之人闻声抬头,对方眼圈红红的,少年罕见软了语调,“不用怕他们啦,一切有我呢。”

    这是短暂的几分钟里,五条悟第二次向我传递我可以依靠他的意思,没人知道少年的话可以在我心底泛起怎样的水花。

    在我跟血亲走散后,我以为再也不会有人对我这么说了,可偏偏这个人出现了。

    五条悟的语气,以及对方那总是说到做到的性格,使我清楚,他才不是在糊弄小孩呢,他有认真地将我当做一个需要给予呵护的孩子来看待。

    隔着无下限我感受不到对方的温度,于是我开启了术式,很快,属于少年温暖而又不过于灼热的体温便将我包围,暖呼呼的,哪怕隔着两层衣服也很温暖,像是整个人埋进了被炉里。

    大抵是温暖使人放松,一放松的下来,就莫名有些委屈,我在监护人的怀抱里动了动,伸出双手,像以前抱住哥哥那样,将自己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一侧。

    “有你在,我是不是就可以做自己了。”我很小声的说。

    “......”五条悟没说话,而是默默伸出了一只手。

    几秒种后,没得到回应的小孩转头看向他,那只早已摆好姿势的手指便派上了用场。

    啪嗒——

    某人的中指正中小孩的脑壳,这一次他也控制了力道。

    “小修栗在说什么啊。”先弹人脑壳再给人揉脑袋,少年墨镜后的蓝眸带上笑意,“你不就是你嘛,怎么,除了津岛修栗,你还想做别人吗?莫非,你想做五条修栗?”

    我:......不想。

    五条悟状似认真地思考着,“嘛,也不是不可以啦,哪怕把你改进五条家宗室的族谱都可以哦,毕竟你的监护人可是我——”

    他拉长了语调,一副极其臭屁的模样,至少落在

    我眼里就是这样,仿佛永远不会有障碍把眼前这个少年难倒,所有的一切都会被他踩在脚底之下踏足。

    我好像真的有了可以依靠的“长辈”。

    虽然这个“长辈”的本质是个十分不着调的问题儿童,不会照顾小孩,也不会考虑其他人的感受,而且日常行走在笑我出糗的第一线,但他也是唯一会站出来维护我、给予我支持与依仗的人。

    片刻后,五条悟感觉自己的校服被人拽了拽,他低头看去,四目相对,鸢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天边映出来的光彩。

    我:“其实我是打算报复回去的。”只是还没开始部署你就把他们团灭了,我坑都快挖好了。

    “我就知道小修栗没那么笨啦。”五条悟一改之前的烦闷,“正好,你学习的咒具下次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吸了吸鼻子,我扯出一个小小的微笑:“嗯。”

    五条悟:“啧,要哭不哭的,难看死了。”

    我:那我直接哭给你看!

    哇,孩子哭了。

    五条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