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别救我!我要回家! > 93 第九十三章 止步于此 大人积劳成疾,……
    长安, 静思院。

    崔英原本早早写完回信便回了卧房就寝,可躺下之后,她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窗外月光盈盈, 脑中全是裴君慎信里的那句话——“你想不想来定西见一见司无明?”

    那厮仿佛就贴在她耳边, 用或低沉、或清润、又或凶狠的语调不厌其烦地问了一遍又一遍。

    真是烦死人了。

    崔英懊恼地扯了把衾被, 捂着脸闷声哀嚎。

    须臾,她倏地掀开衾被,杏眸里氤着一层饱含怒气的水光。

    崔英愤而起身, 披上帔衣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跑去了前院书房。

    今儿是簪秋和翠柳守夜, 听见声响,两人匆匆跑出耳房,望着崔英即将消失在垂拱门后的背影, 急忙追了上去。

    追到前院, 发现郡主只是去了书房, 两人顿时齐松口气, 一个守在廊檐下, 一个回后院取了灯笼跟外袍来。

    书房内, 崔英拆开先前写好的信,看着上面自己“虚与委蛇”解释她跟司无明关系的话皱了皱眉。

    良久,她重新铺开一张新的金花信笺, 继而提笔蘸墨, 认真写道:“夫君,见字如面。”

    “我思索许久该怎么向你回信,你我之间好像从未坦诚相待过。”

    “……”

    *

    七日后,定西。

    裴君慎七日前与司无明提过给他定亲之事后,便递了张折子回长安。

    今日一早,他在府衙中收到了李玄贞回的谕书, 谕书中言明,司无明的婚事将会交给皇后娘娘操持。

    暮色降临,裴君慎在军营中辞别谢永长,而后便骑马奔回刺史府。

    他怀中揣着谕书,甫一进府,便问门房:“司无明可在府中?”

    门房躬身回:“在,司公子今日一直待在临水轩不曾出门。”

    裴君慎闻言黑眸微凛,忽地扫了门房一眼。

    门房被这一眼看得浑身一僵,不知自己是否说错了话,后背瞬间浸出冷汗。

    好在裴君慎并未说什么,似乎只是随意瞥他一眼,旋即便收回视线,抬脚走去临水轩方向。

    人走后,门房紧绷的身心一松。

    只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转头竟又碰到了裴叔,“裴、裴管家。”

    他有些结巴。

    裴叔刚刚从官驿拿到夫人写给大人的信,本是急着将信送去书房,可看见这门房,他眉心顿时皱起:“怎么是你在这儿?孙宝呢?今日不是他当值?”

    门房心一提,忙道:“回裴管家,孙大哥今日身子不爽利,小人便与他换了值。”

    裴叔闻言面色微沉,捋了捋胡子轻斥:“这个孙宝,我一会儿去瞧瞧,大人回来了不曾?”

    门房:“回来了,大人刚回来,方才去了临水轩找司公子。”

    裴叔颔首,拿着信去了临水轩找人。

    主仆两人几乎是一前一后抵达临水轩,可到了之后,却发现司无明和司伯都不在房中。

    裴君慎眉心轻蹙,望着空荡荡的房间直觉不妙。

    他转身便往听风堂走,想问问裴淳把人看到哪儿去了,不想刚一出门竟碰见迎面而来的裴叔。

    “大人——”裴叔瞧见人急忙提步走过去,递上信道:“老奴刚从官驿拿回来的。”

    裴君慎脚步微顿,垂眸看着那封信绷紧了薄唇,片刻后才接过信封道:“你去听风堂,问问裴淳司无明去了何处,问完之后去书房找我。”

    裴叔应是,垂首作揖退了下去。

    四下无人,裴君慎捏着信封站了许久,最后却没回书房,而是在临水轩外借着微弱烛火拆开了信封——

    “……夫君,你还记得我受伤那日安慰我的话吗?你说寿安伤害司公子是为了满足她的**和野心,并非是因我,可是我时常在想,倘若没有我,她伤害司公子时还会选择毁了他的双眼吗?”

    “这问题我思索良久,最后却发现,它没有答案。”

    “这世上没有如果,不管是司公子的伤还是你我之间的感情。”

    “你曾说……你后悔了,我心非寒石,这段时日你对我的好我当然感受得到,我也曾试过想与你更亲近一些。”

    “那三本记事册记载着我失去记忆以来所有的时光,我想让你了解我一些,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丝毫没有犹豫地将其焚烧,或许这便是我们缘分不够罢。”

    “所以,我们止步于此可好?”

    “就如你所言,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裴君慎一字一句看到此处,脸色越来越白,记事册……原来娘子给他看那三本记事册是想与他更近一步,可他却亲手将这份可能烧成灰烬。

    胸口倏窒。

    裴君慎咬牙忍着疼,只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

    这一刻,信上最后那句“至于司公子,你大可信任我一些,我与他绝无男女之情,亦从未有过逾越之举”早已不再重要。

    长安,太安坊裴府。

    崔英这些时日也不太好受。

    过去裴君慎一直待在她身边,两人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她从未深思熟虑过两人之间的关系。

    直到那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不知是怪失眠还是怪那天夜色太好,崔英越看裴君慎的信心头的火气便越大。

    拆开自己最初那封回信后她其实又重新写了好几封,只是写了改改了写,写到天光将明,她都没能写出一封让自己满意的回信。

    晨光穿透窗棂,一缕洒在散落一地的信笺上,一缕洒在崔英熬了一夜有些憔悴的眉眼上。

    她终于开始思索起自己与裴君慎之间的关系,也终于清醒认识到裴君慎对她越来越重的感情。

    重到……她似乎要承受不起。

    崔英退却了。

    她的心志早已与刚来长安时不同。

    那时她还比较贪心,既想回家,又怕回不了家,所以总是给自己留后路。

    如今才知,世间安得两全法,人之一生,总是要有取舍,不可能什么都要。

    只是这割舍的过程好像太过难熬,无异于抽筋剥丝,在生死门关走过一遭。

    崔英每日白天里穿梭长安,忙到一刻不停,到了晚上却还是夜不能寐,要靠着仲老开得安神药才能小憩个把时辰。

    不过到了次日,她却仍会精神奕奕地奔赴东西两市和各家官娘子举办的大大小小的宴会。

    长安已有大半个月没有收到过定西的来信。

    崔英心头有过片刻失落,可她要做的事太多了,那点失落稍纵即逝,很快便被一件又一件接踵而来需要处理的问题掩埋进心底。

    寒来暑往,日升月落,转眼便是十月下旬。

    在舔着脸参加过一场寿安公主并未邀请她的登高宴之后,崔英于月底荀休日时去崔府探了趟亲。

    那天,她去柏园将一份名单交给了如今暂任大理寺少卿之职的伯安兄长手中。

    崔瑾接过名单,将上面的名字一一记在心里之后,便将这份名单烧成了灰烬。

    “这只是第一步,六妹妹,你当真想好要继续深入此案么?”

    火光跃进眼眸,崔瑾定定望向崔英:“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崔英闻言轻笑,神色坚定地摇头:“我意已决,兄长不必再劝。”

    只要能将寿安绳之于法,便是把她的命搭进去,她也在所不辞。

    而这天晚上,崔英回府之后竟然久违地收到了一封来自定西的信。

    三个多月了,自从她寄出那封跟裴君慎划清界限的信后,那厮便再也没写信送来长安。

    崔英可以理解,若换做是她收到那样的来信,她也不会再有心情与对方写闲信话家常。

    这次寄信,难道是裴君慎出了什么事?

    崔英着急从簪秋手中接过信封,却见那上头并不是裴君慎的字迹,信封上写的也是极生疏的“郡主亲启”。

    她皱皱眉,拆开信封,才知这封信乃是裴淳所写——

    “大人积劳成疾,一病不起,睡梦中时常念起郡主名讳,却又不肯写信告知郡主,属下斗胆,擅作主张写下这封信,还请郡主殿下速来定西看一看大人。”

    裴淳言简意赅,目的表达得十分明确。

    崔英看着信陷入沉思,一夜无眠。

    第二天却还是狠了狠心,只写了封信让人送去定西,嘱咐裴君慎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不过七日后,崔英的信寄到定西之时裴君慎早已无恙,得知裴淳擅作主张,还将裴淳狠斥了一顿。

    这还不够,等到次日,裴君慎索性将裴淳派去了司无明府上,让他继续贴身保护司无明。

    裴淳……裴淳叫苦不迭,上回帮着司公子偷跑,他便被公子罚着跟了司公子两个月,这才刚回大人身边办事不久,没想到竟又被支了出去。

    唉,郡主怎么没来呢?若是郡主来了,大人定不会这般对他。

    当天,裴淳慢腾腾地收拾好包袱,直耗到夜里才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敲响司府大门。

    这厢裴君慎却久久不能释怀,娘子知道他缠绵病榻……竟连来看他一眼都不愿。

    看来,定西之事必须要尽快解决了。

    裴君慎黑眸幽深,仿佛暗中伺机而动的凶狼,只有见到娘子,他才有改变娘子心意的机会。

    天气渐冷,寒冬过半,长安城悄悄摸摸地飘起了雪花。

    崔英看着裴君慎的回信,知他已痊愈,总算是松了口气,起身推开窗,望向院子里挂满枝头的银雪。

    然而刚刚赏了片刻雪景,书房的门却忽地被敲响。

    外头簪秋的声音急切:“姑娘,不好了,寿、寿安公主来了,正在前厅等您。”

    崔英闻声一怔,放下信笺,匆匆打开房门:“来了多久?”

    簪秋垂首:“已有两刻,禄叔说要来后院禀报,但被寿安公主的人拦住了,直待寿安公主里里外外地将前厅逛了一遍,才放禄叔过来向您禀报。”

    青玉原本在屋檐上守着,这会儿听见这番话,她飞身落地,不由拧着玉眉问:“郡主,可要我入宫将此事禀报圣上?”

    崔英目光微凛,摇摇头:“不必,我等着一天,许久了。”

    寿安如此大张旗鼓,即便当真想要取她性命,恐怕也只是来做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