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首领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 其实并没有感到意外。
“……亭瞳先生。”他慢慢坐起身来，看向窗边那个熟悉的身影。
青年披散着黑色的长发，侧脸的曲线柔和, 微微颤抖的羽睫在昏黄的灯光下打出长长的阴影，正出神地想着什么, 闻声转头看他，神情依旧倦怠却宁和：“醒了？感觉身上有哪里不对吗？”
他说着站起身来走到床边, 伸手探查了一下太宰的身体情况, 不出意外是死不了，起码以他的水平暂时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现在就是看太宰自己的反馈了。
太宰垂眸再次感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情况，有些疑犹道：“好像有点……痛？”
那种需要仔细感知才能察觉到的、从身体各个角落里渗出来的痛感，甚至对他这种习惯了疼痛的人来说不值一提, 要不是亭瞳特意问了，他都不会觉得这是什么事儿。
“嗯, 正常, 用这种方法重塑存在的确有不适配的可能, 过两天等时空斥性结束我再替你改改。”亭瞳倒是不意外，不痛才是问题, 有痛感说明已经在磨合了，是好事。
而太宰露出一个极浅淡的笑：“这可真是麻烦亭瞳先生了……是那本书吗？”
是在那本“临别礼物”上面留了后手吗？不愧是亭瞳先生，自己甚至都用“书”试探过了没有结果，却没想到还有这种特殊的手段。
“不是，”亭瞳看了一眼眼底神情晦涩难辨的同位体，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是那句寄语。”最后太宰向他要的那句，他亲手写下的寄语。
“？什么？……”太宰愣了一下, 但以他的脑子反应过来得也很快，浅笑里带上了苦涩，“啊，是，书写和画……”拥有画物成真能力的亭瞳，硬要把字当成画充当媒介也不是做不到。
甚至那本来就是一次试探，如果太宰收下那本书就作罢，那亭瞳就当他是真的选择了认命，也不介意他如自己所选的死法死去，但既然太宰向他要了那句赠语、太宰向他伸出了求救的手——那亭瞳就会拉住他。
他们应该是朋友才对。
无须贴身携带，那句话、那句画，在写就的瞬间就已经起到了应有的作用，在两个世界之间建立了一条特殊的、只在既定时刻打开的通道，然后安安静静地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打开通道的条件是，你在坠落时有哪怕一瞬间的动摇。”亭瞳倦倦道，重塑首领宰的存在实在费了他很大的力气，尤其这个家伙的求生欲异常悬浮，要不是有之前那句话的固定说不定半途就散掉了。
言下之意是你就别矫情了，你要是真的想死我也不会硬救啊。
太宰沉默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发出疑问：“万一……”
“没有万一，”亭瞳干脆利落地打断他吞吞吐吐的变扭，“你要想死现在去港-黑跳，我帮你联系森鸥外。”
“能不能死成功另说，”他说到这里，甚至看着太宰浅浅地笑了一声，却笑得太宰简直毛骨悚然，“但去之前先把我复活你废的东西还了。”
“诶？亭瞳先生——”太宰眨巴眨巴眼睛，接下来的话都被卡住了。
一瞬间的犹豫准备许久的自杀就被截断了，非自愿复活之后还要还债——这不是霸王条款强买强卖是什么！
不过太宰倒也不是真的就这么不讲道理，人家本是好意他还是意识得到的，选择救他的确是出于善意，至于还债，一半是把他拖住，一半却是真的有事需要他了。
关于死亡的话题也只是拉扯几句，毕竟太宰也不可能真的在亭瞳费时费力把他救回来之后再去自杀，至于世界存亡的问题，亭瞳既然敢救他，肯定也是有办法解决的。
亭瞳给太宰一点点解释：“你需要停在这个世界和自己的身体继续磨合一段时间，不过你之前坠楼成功已经死过一次了，和前世不能算是同一个人，所以不用担心和太宰发生互斥现象。”
太宰：嗯……好事啊，所以我是可以留在这个世界浪了吗？
“不让你回去是因为你的存在还没有完全稳定，现在回去可能会触发那条规则导致世界出问题。”
太宰：所以果然还是要回去。
“我把你的存在通过‘书’完成了固定，而具象化重塑这边则是我提供的力量，你现在是类似与【织田】的、‘书’的人间体——异能力还是能用的，回头你自己去研究。”
太宰：……虽然可以理解，但是和那个家伙放在一起总感觉不太妙呢。以及，我和小蛞蝓一样不是人了？
“在你的重塑完成、返回那个世界之后，你就是人间行走的‘书’，世界会被你的存在锚定，不会有那个‘书的存在不能被超过两个人知道’的限制，更不会像泡沫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碎裂——某种程度上，你即世界。”
太宰：……啊，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吗？
太宰：等等，那我岂不是死不了了？！
用他锚定世界、他即世界是什么意思啊！不会他一死世界也跟着毁灭吧？！
哒宰惊恐.jpg
亭瞳总算结束了对现状的解释：“所以，有什么想问的吗？”
太宰举手发问：“所以我还死得了吗？”
这次亭瞳正面回答了他的问题：“作为和世界基石伴生的存在，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寿与天齐，世界之中，没有什么东西能伤害你——但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找个继任者代替你就可以了。”
青年轻描淡写：“换代不算什么难事，但是为了世界的稳固最好还是不要太频繁——同理，往后十年你都别想动这个心思，你敢换世界的本能都不会让你换的。”
感觉自己被凶了的太宰：“……”
怂怂：“好的嘛。”
而亭瞳却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轻声道：“我都说了，坠楼而死，真的会很痛的。”
在床上半躺半坐的男人长着一张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却是一派病态的苍白，额角慢慢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仿佛正在忍耐着足以令人生不如死的痛苦。
亭瞳知道，有一种疼痛在他清醒后同样在他精神里醒转，让他体会死亡时的痛感——幻肢痛。
有的人在截肢后仍能感受到自己已经被切除的肢体，而与这种感知相伴相生的是疼痛，好像自己的身体依旧存在一般的疼痛。
亭瞳其实并不清楚其他人在经历过死亡之后会不会再次感知到死亡时的疼痛，但事实证明，太宰会。
……所以他早就说过，起码选个轻松点的死法啊。
而男人却只是露出一个看似轻松的笑容，声音轻快道：“所以，亭瞳先生为了复活我，都付出了什么代价呢？”
你又希望，我用什么来偿还呢？
是又钻牛角尖了，还是胆小鬼感到无所适从了？亭瞳有些无语地别开头看昏黑的窗外：“啧。”
“？！”太宰睁大了眼睛，“亭瞳先生？！”
他刚才是不是幻听了？亭瞳是啧了吧？是嫌弃他了吧？！
“没什么，”转回头来的青年神情依旧平静，“其实还是你的世界的‘书’出力更多——没有它充当载体，你可能真的要成为我的造物才能活。”
斜阳·夕曛在能源设定等满足条件的时候是可以拥有造物的权能的，曾经两人聊天的时候亭瞳就说过能给太宰造个专属“织田作”出来，只是被太宰拒绝了。
……就是没想到现在被造的居然是自己。
“啊。”太宰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
“不过我也花了很大力气。”亭瞳继续道，“虽然有载体，但是要进行固定也不是件简单的事……”他见太宰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面无表情地补了一句，“要是我失误了，你复活过来到底是个什么性别就看运气了。”
毕竟“存在”的构成里面性别还真算不上重要的东西，一个手滑重写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女性男性双都有可能，就是如果不小心卡了ABO的bug会比较麻烦。”
听见了吗？我对你真的已经挺好的了，你下次要是再作死我捞你回来的时候就给你变个性！
听懂了亭瞳话语里的威胁、问题是还真的有被威胁到的太宰一番瞳孔地震并果断认怂：“……谢谢亭瞳先生手下留情——您有什么吩咐？”
就算没有节操也没有底线，但就算是太宰治也不想死没死成还变性啊！人家一跃解千愁，他消愁愁更愁是吧？
亭瞳：“呵。”
太宰：这次确定不是幻听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