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0章
    他板着脸,脸色冰冷凶狠。
    我视而不见,命焦玉放下帐帘。
    良久的寂静后,帐中传来一声轻叹,再无动静。
    ......
    元封三十年,九月十五。
    整整七天,我连太子的院子都没有出,累了,就在外间的榻上打个盹。
    他的病和我预料的一样,先是高烧,然后肺热咳嗽。
    除了用药外,我让焦玉、太平用烈酒,每隔半个时辰,擦拭太子的手心、脚心,以及额头。
    太子素有洁癖,每日都要沐浴更衣。
    高烧引出一身又一身虚汗,他要沐浴,我不同意。
    他再度脸色冰冷凶猛。
    我仍视而不见。
    直到七日内热都退了,我才允许他用热水擦一擦身。
    夜里,四更更鼓响。
    我像平常一样走进殿中,给太子诊脉。
    他忽地睁开眼睛,反扣住我的手。
    我见他眉头压得很紧,出声安慰:“再有几日,病就好了,殿下忍一忍。”
    他没有松手,哑声道:“沈女医辛苦了。”
    我阖了阖眼睛:“若殿下能再听话些,我便少些辛苦。”
    他笑了,慢慢松开了手。
    我放下帐帘往外走。
    刚走几步,帐里传来他的声音:“沈杜若,我这半生如履薄冰,你说,我能走到对岸吗?”
    我心头狠狠一颤。
    越是站在高处的人,越不会随便说话,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有深意。
    不知道,是不是我在他茶水中放药的事情,被发现了?
    亦或者,在朝堂上,他又遇到了什么事?
    我问心无愧,所以回答得也坦荡,“殿下,你一定能走到对岸,因为对岸才是你的归宿。”
    说完,我便抬头挺胸地走了出去。
    ......
    元封三十年,十月初三。
    太子代皇帝去泰山祭天,我有三日的休沐时间。
    夜里,不速之客又来。
    坐在我面前,依旧蒙着面,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阴森森地看着我。
    我任由他看。
    慢性下毒的药,我放了,说到做到,没什么可心虚的。
    至于有没有用,那不是我该操心的事。
    他见我脸色平静,与他对视的眼神不闪不躲,坐了一会便离开。
    他一走,我才发现浑身冷汗湿透。
    心里还是有些怕的。
    这世道真是可笑至极,好人竟然要怕坏人,凭什么?
    ......
    元封三十年,十月底。
    太子从泰山回来,脸上虽有风雪,却意气风发。
    代天子祭天,是他做太子这么些年,从未有过的好事。
    我给他请平安脉的时候,想着十月初三的事情,忍了几忍,还是没忍住。
    “殿下,越是好事,越要小心,否则便容易乐极生悲。”
    他微微诧异地看着我,半晌,道:“沈女医可有过展颜一笑的时候?”
    “有。”
    “何时?”
    “病人痊愈的时候。”
    “我九月那场病痊愈,也未见你笑。”
    “我把笑藏起来了。”
    “为何?”
    我看着他的眼睛:“因为我高兴了,有人未必会高兴。”
    他太阳穴跳了跳,脸色一点一点沉下来,“女医说得很对。”
    我说得对不对,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有没有听进去。
    赵霖,对岸不是那么好走的,隔着山、隔着水,隔着多少刀光剑影。
    所以,无论如何请小心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