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糖丸, 刚刚他们都在说些什么？”
历白露知道其他人在恭维那个女修士，女子也为自己的强大自负得意，想此行的收获叫她修为更上一层楼, 不久后一定能在重要的场合大放异彩。
更详细的精神信息, 历白露就不清楚了, 还没强到那种地步。
“半年后，五年一度的宗门大比开场，这些人希望同门大师姐洪素能拿到好名次。”
一定很精彩, 可惜她看不到。
走出群山, 历白露经过几处村落, 很快来到一座高墙巍然的城池。城门大开, 人排了长队。
历白露小心没碰到人，偷偷溜了进去。抬头看时, 天上几个凌空而行的修士, 从城墙上飞过。地上的百姓一脸向往, 队伍嗡嗡闹闹乱上一阵。
历白露没有问，寒潭蔫蔫地主动与她说。
“三大宗门在城中挑选新弟子，今日是最后一日，许多凡人都要来试试。”
历白露的感知范围远远超过小城面积, 感受精神源的强度与密集程度, 仙门挑人的地方，一念了然。
历白露想去看看, 却也没急着只去那里。在街上躲着人流慢慢溜达。
早市里喧闹非凡，人挤人挨。历白露站在入口处往里头瞧, 没有进去。担心自己这透明的一坨，万一撞到个多心的人，把人家吓得以为见了鬼。
早市外也极热闹, 道路两边多得是小摊小贩。
吆喝声灌了一耳朵，身后一大帮人挤着走，历白露往一处早茶摊上躲了躲，看摊上的客人大声高谈，碗里浓稠的糊糊热气飘散。
小摊也卖面食，一张小桌上摆了盘馒头，里面窝了点油渣馅，掰开来油香四溢。
历白露深吸了一口香气。她不饿，可好久没闻到这种调料香味，忽然眼馋得厉害。但她没钱，有也不能拿出来吓人。
又一屉馒头出锅，历白露苦恼之下，想偷偷摸一个。
她还没付诸行动，街上人堆里闪出一个赤脚破衣的小乞儿，毫无预兆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了一桌客人盘里的馒头就跑。
这事儿他应该做过很多回了，熟练得紧。
眼看那瘦伶伶的小乞丐要没进人堆里，被偷了的客人一把将其拎了回来，照着头拍了一巴掌。
“贼娃子讨打！”
小乞丐缩着脖子笑嘻嘻地讨饶，也不害怕。
客人没把馒头拿回去，揪着乞儿耳朵又教训了一句，挥挥手叫他滚。
小乞丐咧着嘴，弯腰打了个揖，混进了人堆。
但那馒头他还是没吃上。历白露正考虑该怎么偷东西，见一锦衣小童的家仆任狗扑掉了乞儿的馒头。
那狗养得金贵，皮毛油光水滑，扑了还不屑吃。几个仆人哈哈地笑，引得小少爷也乐了一乐。
小乞丐抠抠头，不急不恼，乐呵呵一副傻样，要去捡回地上的馒头。狗将人的坏毛病学得精，见势要拿爪子把馒头拨到路当中去任人踩踏。
一抬脚，呜呜叫了两声，缩回主人身边去。几个大笑的变了脸色，哎呦哎呦直呼头痛。
历白露走快几步，将馒头捡起来掩到袖子里吹土。小丐笑着打量大呼小叫的人，再去捡时不见了馒头，耸耸肩膀摸摸肚子，继续往前，在拥挤的人潮里游刃有余。
历白露跟着那小乞丐走，将袖中的馒头掰了一小块塞进嘴里。
对不起，她就吃一口，一小口。
太久没有吃东西，嘴巴对食物有种陌生感。历白露细细嚼着，是很香，但吃到口中，好像也就这样，馋劲瞬间解了。
小乞丐没有再讨到吃食。太阳已经升高了，到人流较稀处，他找了个墙根坐下，晒着太阳，一手揪下墙缝里的野草，衔在口中不知哼哼着什么曲儿。
好悠闲自在的样子。
历白露在一旁瞧着，对这小孩稳定的情绪自愧不如。
走到他跟前，把馒头放下。听他腹中饥馁擂大鼓，却捂着肚子，眯着眼睛，快乐地哼着歌，根本不注意身边的馒头。
历白露觉得怪，又害怕别人再给他抢了，轻轻戳了下他瘦弱的肩膀。
小乞丐朝历白露看过去，自然什么也没有看见。发现了馒头，他高兴地拿起来慢慢吃光，晃着脏脏的脚丫，又眯起眼。
这孩子大抵是智力有点问题。
历白露已经走开了，小乞丐低弱的歌声已微不可闻。她心里可怜，本来要往宗门选人场地去的，脚步一转，溜进一座饭庄。
这里是有钱人来的地方。早饭做的丰盛花哨，但很多人并不会吃完。
粥饭菜肴拿不走，历白露兜了些点心面果，悄悄放在小乞丐旁边，碰碰他，希望他看见收好。
小乞丐发现了，欢欢喜喜拿起来吃，一个接着一个，要吃完的样子。
他完全不想是谁放的。
历白露不觉得会吓到一个傻子，怕这小孩吃伤了，叫寒潭与他说一声。
寒潭照做了，对方笑嘻嘻的，不懂。
历白露无奈，将吃食收回一部分。
捧在她手心的几块糕点，在他人眼中看来，悬浮于半空。等点心收回她袖子里，就是凭空消失。
小乞丐什么怪事都看见了，把没被收回的食物吃光，他捂着肚子好像不舒服，脸上却仍然笑呵呵的。
肯定有点傻。
不知这小孩以后会怎样，历白露尝着袖子里的点心，转悠到了修仙宗门选弟子的地方。
人山人海，毫不为过。
幸好凡人面对修士皆是满怀敬意尊崇，人虽然多，却格外守规矩。队伍排得整齐，历白露很轻易就看到了场地中心。
选拔程序十分简单快捷，一块金色圆牌上，嵌着五色勾玉。大部分人靠近，勾玉没有变化。
历白露一连看了十几个失望而退的，才见到一个选上的。
被选中者靠近圆牌时，一块勾玉的颜色忽而浓艳深纯。
圆牌旁负责选拔的宗门子弟有些惊讶，显然叫勾玉颜色变化越深的，条件越好。
被选上的人不料自己有这般造化，哈哈大笑着狂奔出去。
这样失态，人们却都不觉得过份。排队等待的人们和已经测试过的人们，眼中的羡慕嫉妒，快要化为实质。
历白露在这里待下了，大喜大悲、人生剧变节点间人们的情绪变化，还是很有意思的。
一同来的夫妻，有造化的一方瞬间鄙弃爱侣；一同来的朋友，没被选中的能嫉妒到产生杀意。
当然大部分人还是正常，被选中了狂喜，没选中失望。
看到午时，一个穿着麻布短夹短裤的小孩，怯生生地走到了场地中。
他是一个人来的，历白露早上还见过他。
就在城外的小村旁，当时这小孩心不在焉地放着牛割着草。
许多人都往城里赶，不想错过这最后一天。他也想去，被家里人骂了。
活计忙得要死，穷崽子就是歹命，做什么梦？
这话就可笑。村子里人基本都进城测了。再是穷苦人，有再多事，这样人人平等一测飞升的机会，脑壳有包才会错过吧。
果然，这小孩的爹妈不让他去，转头带着另两个孩子进了城。
这倒霉孩子是什么性转版的灰姑娘？
历白露叫寒潭鼓励他来试一试，大抵是觉得脑袋里有人说话很神奇，小孩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就动身了。
红色的勾玉艳得像要渗出血来，真棒！
历白露得意洋洋地看向放牛小孩的家人。
他们来得早，测试自然也早，勾玉都没有动静。测完之后，他们准备一起回去的，被寒潭叫住了。
历白露让寒潭转达，他们还有一个孩子也在这儿，等测完了一块走。
放牛小孩有造化当然皆大欢喜，没选中也不许拿他怎么样，以后再不做人，哼哼！
历白露总不能因为这事杀人，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威胁，不过意念交流已经足够让凡人战战兢兢了。
那一家四口自然没敢走。看着放牛小孩入选，气了一秒钟，马上把情绪收起来，害怕那绝不是凡人的存在再警告他们。
放牛的孩子在原地高兴地直跳，口袋里唤牛的短笛掉了出来，骨碌碌滚到人群里。他看到了，没想着捡，他不是凡人了，欢喜的不知该怎么好。看到收养自己的叔婶，也再没了丁点惧意。
一只脚踩到笛子上面，差点滑倒的人将短笛踢开，土扑扑的笛子滚来滚去，滚到了历白露裙边。
她捡起来，塞到袖子里擦着土，想还给那放牛娃。但那孩子已忙着去领仙门子弟的身份牌，早走远了。
看了一上午，小孩子被选中最多。想到早上那傻乎乎的小乞丐，不知道他有没有来测过。
历白露散开精神力找人，浩如烟海的精神源中，单纯透明啥也不想的小傻子，很好分辨。
历白露离开了测选场地，去找那小乞丐。他换了个地方，太阳更好，瘫着更舒服，半躺半靠在墙边，还是那副乐呵呵的样子。
历白露把他戳起来，在他身后推着人走。
小傻子脾气很好，也不大反抗，一直被历白露推到等待测试的队伍里。
轮到他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午了。负责选人的仙门弟子早在场地外挂上了禁入牌。等场地内的所有人测完，他们就要回宗门了。
小乞丐是最后的一批。
历白露把他推到圆牌前，自己迅速退开，期待地看着五块勾玉。
其中碧色的一块，青翠欲滴。
这下子就不用担心这小傻子了。
仙门弟子发现中选人的异常，并不意外为难，叫一人引着小丐行动，淡定地继续测下一个。
历白露一直等到所有人测完，见那块圆牌马上要被收起来，她有点心痒，贴到跟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