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历白露说好会再次回来的时间门, 彼索提前来到王宫，住在了冰雪领域旁。
他有好好记着，等到半月后，是前辈离去整整十年。
每天清晨, 彼索都照着历白露的吩咐, 严密关注着雪地范围。
半月间门, 任何变化都没有。直到一日不差的十年后，彼索站在安全区域，感到寒气拂面。
“前辈！”
彼索尝试着交流，历白露一睁眼看到他，立即想问自己睡眠时间门是多久。
念头转到一半, 历白露发觉怪异。
雪域外头的独臂男人, 健壮了不少, 精气神也足, 与十年前判若两人。可见奥翁王室胆子不大, 没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图亚族人日子过得不错。
只是生活幸福，眼神怎么变不好了？
彼索正直直望着雪地中心, 历白露觉得他是在看自己，但他视线又没有焦点，飘来飘去的。
“你眼睛怎么了？”
“啊？没怎么啊。前辈, 您……”
彼索欲问历白露在哪，自忖无礼，没敢开口。
彼索那飘忽的眼神把历白露整不自信了，她也左右看看，雪地上什么都没有啊。
“你在看什么？”
“呃，前辈, 您在哪儿呢？”
历白露脑子里劈下来一道雷，低头瞧瞧自己身上可笑的金属壳子。她尝试动了动，走了几步。见彼索的眼神仍旧是那样，掠过她时像掠过空气一般。
“你看不到我？”
“是。”
彼索老老实实点头，他没有那个胆子骗她的。历白露大为惶惑，双手在壳子下摸到自己的身体。
她看自己明明是正常的，怎么会这样？
历白露迟迟没有同他说话，彼索不知自己看不到她有什么不妥当，眼神惴惴地不敢再去找人。
历白露缓了很长时间门，想起昨天自己的衣服被王室恶意毁了后，她找彼索要蔽体之物时，他很没有眼力见的反应。
“你昨天见我是什么样子？”
“前辈恕我眼拙，您的身形看不太清。在尼达要塞外的战场上，我只能见到一抹绿影，之后成了一片白影。”也就头发和面部比较清晰。
历白露直呼难怪。
可这是为什么呢？
“我离开了多久？你有记准时间门吗？”
彼索连忙应道：“前辈您离开了整整十年，一天也没有错的。”
历白露：哈？
喂，她和亚星姐见面的那个高温世界，虽然功劳大头肯定是亚星姐的，但她好歹也有点贡献吧！上一个差点被紫色大花苞搞完蛋的末日世界，那岛上剩下的最后一批人没有她，不得灭绝？
都不算功德吗？
哪有这样的？她攒了功德，睡眠时间门不仅没减，还多加了一个糟心debuff。
她的愿望要付出的代价就这样惨重吗？
爸妈三天就老死了，她直到现在都还觉得不真实，不愿意去想。
穿越的第一个世界勉强能交流，她还高高兴兴给异世界的人们安利偶像的歌曲。
第二个世界就语言不通了。
第三个世界幸而又幸，遇见了亚星姐，知晓了一些事，习得了精神力，定下早日达成意念交流的小目标。
她以为一切肯定在向好的方向走，结果……
想要与人自由意念交流还不知得多久，讲话互相听不懂就算了，现在连用手势交流都不让了，是让她一个人活生生闷死啊！
历白露气急败坏，质问每个世界只出一声的神秘存在，是不是针对她？
她怎么觉得自己要付出的代价，在逐渐增加，逐渐完善呢？
许了愿望，是，是该付出代价。但孤独的代价能不能定下来？她跟别人的时间门错开这么多，还不够吗？还要叫她在别人眼里彻底消失？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历白露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叫彼索：“我之前叫人做一身容易套在身上的壳子，你叫他们把东西拿过来。”
雪域四周没有其他人，这是历白露吩咐过的，她就是摆明对图亚一族特殊，让王室顾忌着一点。
彼索很快叫来人，十几套可以拿来充当衣服的金属壳子，设计得都很符合历白露的要求。但她此刻根本顾不上蔽体方面的需求，紧盯着来人的反应。
不是彼索眼睛出问题了，所有人都看不到她。
历白露的侥幸被击得粉碎，一颗心落入深渊。
以后还会给她的孤独再加上新的设定吗？能不能让她有点盼头？
看着那些合身的金属壳子，历白露有心想不要了，她现在裸奔不裸奔的，有什么要紧？反正别人也看不到。最后还是没过去自己心里那一关，挑了一款套上身，立在原地郁郁。
人，总有活法的。
历白露连叹了几口气，重重拍了几下两边脸颊，振作起来，向彼索打听这十年的事。
“托前辈的福，我们过得很好。帝国没什么大事，只是尼达要塞前的乱流缺口增大了。王室说他们改良了先祖留下的训练仪器，打算过一段时间门挑选一些民众试用。”
“还有一件好事，这十年，突发疯病的人数量大减。人们对图亚一族仍旧心怀恶感，不过谈论我们的渐渐少了。想来以后，时间门总会叫人们忘记的。”
彼索还说起自己的女儿。她神智恢复了一些，但完全记不起从前的事。这样的结果是最好了。
一切都太好了，是他十年前根本不敢想的。
“前辈，您的大恩大德，图亚一族没齿不忘。您非凡人，我们不知该用何报答。总之，您但有差遣，我等万死不辞。”
“你们好好生活就行了。”她欠亚星的人情，都是应该做的。
是时候再威胁一遍王室，确保图亚一族接下来十年的平静生活了。
精神力受击，龟缩成一团。历白露离仪器远些，卡住了一个位置，正好是仪器生效范围边沿。
将不用挨揍后欢脱要跑的精神力先收拢，再控制着慢慢散开，就在附近的国王与王储，再次感受到了十年前那叫人窒息的威压。
国王陛下止不住的耳鸣。他这些年苍老不少，权力诱人，但他确实萌生退位的打算。
乱流缺口再以现在的速度膨大下去，至多三十年，帝国的战力便要捉襟见肘。
强者都自王族中诞生，的确有助于神化王室，利于统治。但数量太少了。
亚星留下的那些东西必须得拿出来了，民众必须要习练精神力上战场。
这些事，叫新王去做吧。做好了地位稳固，若出了岔子……
二殿下成熟许多，虚汗涔涔的脸冷硬严肃。
亚星留下的仪器，一千年了，他们连皮毛都没有琢磨清楚，谈何改良？
研究组无奈之下，想了许多歪招。
要么带到民众面前时，拿一个壳子罩住，要么涂上一层颜料，总要显得像是改过一点的样子吧。
可惜，不管是涂点颜料，还是拉个罩子，都会使仪器构造的力场紊乱，训练效果大打折扣不说，还极容易出伤亡事故。
没有丁点办法，只能照着千年前亚星的安排，将仪器放在宽敞平坦的略高处，叫人们来训练。
民众看到那东西，信任王室也就罢了，若是生起怀疑，他多半要做奥翁帝国的亡国之君。
还没继位，二殿下已经觉得肩头沉重，四面八方无数事无数压力，已经要压死他了。
想知道的都从彼索那里了解了，叫彼索把王宫里掌权的叫过来挨个当面吓唬完，历白露回到了仪器的生效范围内，甩开了因自己此时状态而生的烦躁，静心训练。
对那叫人们看不见她的神秘存在，历白露隐隐起了对抗之意。
她做了好事，攒了功德，却收到了更严重的代价。那家伙指定不是什么善神。
她如今的确有能力，不单是为了功德，能帮到其他人她很高兴。她有无穷的时间门，可以一直问心无愧走下去，迟早可以走到真相。
彼索离开了王宫，回到他安逸的家。
女儿在院落树荫下，认真辨认着眼前清晰投影上的新闻内容。旁边一个碍眼的家伙，耐心地一遍遍教她。见到他回来，讨好地露出两排白牙，笑得像个傻子一样。
彼索脸上没好气，心里却在叹息。
若他们是普通人家，他早就放心让女儿成婚了。若女儿已经完全正常懂得隐瞒，他也不用忧虑。如今这种状况，这小子不放弃的话，就只能受委屈了。
“唔……这是什么？”
投影上正在播放的视频内容是一片斑驳扭曲的浊流，打眼一瞧，能叫人顿感压抑。
彼索的女儿有些吓到了，熟练埋头到身边人怀里。男子柔声细语哄着她，将这段新闻切换掉。
心爱的人投怀送抱，他乐得眉花眼笑。但刚才一眼瞄见视频下的新闻内容，他眉头顿时有些展不开。
短短一年，这乱流缺口整个扩大了一圈。
以后继续增长下去，不知国家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