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从瞭望台下来回到医院以后，幸村难得躺在病床上也睡了个好觉。
而凉井则是在回程的路上就联系了她哥哥，告诉他幸村同意了更换医生的意见。
她本来以为起码要第二天才能得到回复，可没想到石田凉阳的那位导师回复得很快，当晚就明确说了他会负责跟医院沟通，进度快的话，等到他回国以后就可以开始介入治疗。
事情一下子变得顺利起来，这让所有关心着幸村的人都松了口气。
因为每个医生的手术排期不同，再加上治疗方案发生了些许改变，更换了医生以后，手术的最终时间从原来的七月底提前到了七月初。
按照医生那边的说法，幸村作为运动员身体素质本来就还不错，早一点接受手术不会有任何的坏处，手术的成功率还可能会因此而更高一些。
凉井是因为有石田凉阳给她通风报信的原因，拿到的是第一手消息。
而真田弦一郎作为幸村的好友，则是隔天得到的这个消息。
这还是幸村主动打电话对他说的，意在让真田能安心管理网球部，不要再继续担心他的病情。
可他不知道的是，当时真田本来是在道场训练，挂了电话以后，他满怀斗志地砍掉了院子里所有练习用的稻草人。
不仅如此。
在得知凉井在其中帮了不少忙以后，他还很真诚地对她道了谢。
怎么个真诚法呢？
——他在课间遇到凉井的时候，开场词一句没说，直接实打实地对着凉井的方向鞠了一躬，吓得她拉着沐川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事儿本来就挺震撼的，而它更尴尬的点在于，它发生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围观的人员可以说是不下二十名，直接让凉井在立海大再次一举成名。
凉井第二天去医院的时候就把这件事对幸村说了，把幸村逗得在病床上直颤。
直到笑不动了，幸村单手捂着肚子，擦了下眼角泛出的泪花，道：“这的确像是真田能干出来的事情。”
凉井坐在病床旁边的凳子上，都被他笑无语了。
她郁闷地把手里剥好的香蕉直接塞到了幸村的手上：“我的重点是，现在学校里好多人都在偷偷看我好不好？”
幸村忍着笑问：“他们看你做什么？”
凉井撇了下嘴，说：“我怎么知道？”
等认真思考了下，她又掰了跟香蕉嘀咕说：“可能是好奇我到底干了什么能让风纪委员长对我鞠躬吧。”
幸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同意这个说法。
“这样也挺好，至少别人就不敢随便欺负你了。”
“……”石田·招恶人体质·凉井剥香蕉的动作一顿，抬头纳闷地问：“我哪儿有一直被人欺负？”
“嗯？”幸村意味深长地发出语气词，最后反问：“没有吗？”
“没有一直。”凉井斩钉截铁地摇头否认。
转学之前不提，转学到立海大以后，她也就是遇到了两个满脸凶相的学长，一个处事不太理智的青川惠子，还有大小姐脾气的高桥加奈，其他的……她记得没有了吧？
等下——
凉井看了会儿在吃香蕉的幸村，控诉道：“欺负我次数最多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幸村险些被香蕉噎住。
他勉强咽下，好奇地问：“你说说看，我怎么欺负你了？”
凉井正想开口一一枚举，病房的门却在没被敲响的情况下被人打了开来。
她同幸村动作一致地往那看去，就看见石田凉阳气势汹汹地往这走了过来。
哥哥？
他怎么会认识幸村的病房？
“你刚说什么？这小子欺负过你？”
意识到她和幸村的对话被偷听了，凉井连忙站起来，用身体挡住了难得脾气火爆的石田凉阳：“你怎么进来都不敲门？”
“你别打岔，他真欺负你了？是不是之前你发烧那次？”
石田凉阳掠过凉井的肩膀，一双眼狠狠盯着病床上的幸村精市，瞳孔里的光就好像是把刀一样来回在幸村脸上刮来刮去。
“不是不是！”凉井连忙摆手挡住石田凉阳的视线，改口道：“他那个也不能真的算欺负，可能……得用另一个词？”
凉井很想解释一下，但无奈地发现自己的语言表达好像有些匮乏。
坐在病床上看着眼前正对峙着的石田兄妹，幸村默默吃完了最后一口香蕉，然后优雅地将香蕉皮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果然，任何事情都不能交给石田去解释。
否则结果一定是越说越乱。
幸村捋平了身前的白色被褥，换上满脸的歉意，真诚地看着石田凉阳道：“石田前辈，还是我来解释吧。之前……也就石田同学刚转学过来的时候，我个人因为不太习惯拿陌生人的东西，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接受她带来的见面礼还有饼干。”
凉井扭头惊讶地看向幸村，完全没想到他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说实话，我现在其实挺后悔的。”
幸村叹了口气，又继续说：“至于石田说我欺负她这件事，可能是我之前在科普花草毒性的时候，说得严重了些，吓到她了吧。”
石田凉阳听完所有内容，动作一顿，做哥哥的那种娘家人气势跟着就慢慢弱了下来。
“啊……这样啊。”
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后脖颈，然后干笑着把目光移到了自家妹妹的脸上，悄声问：“这算是哪门子的欺负啊？”
凉井秉承着好学的态度，问：“那叫什么？”
“这不就是——”
“咳。”
听见咳嗽的声音，凉井再次看向病房门口。
这次在那边站着的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老先生。
他一脸慈眉善目地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抽出手挥了挥，和蔼地问：“我应该能进来了吧？”
幸村点了点头，礼貌回道：“当然，请进。”
凉井虽然还没有见过哥哥的导师，也就是幸村现在的主治医生，但名字她还是知道的。
她看了眼那位医生的胸牌——松金太一，低声问：“你是跟你导师来的？”
“嗯，我看老师手上资料太多不方便，就帮着一起拿过来了，反正这里离我学校也不算远。”
石田凉阳说完就开始后悔了。
他要早知道来了以后能搞出这么个乌龙，肯定就不来了。
另一边，松金先生已经开始了日常的基本检查。
凉井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就默默地和石田凉阳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
等到短暂的常规检查结束，松金先生站起身核对完各项数据，对着幸村道：“看起来精神不错，一直到手术那天都要保持啊。”
幸村笑着应道：“好的，麻烦您了。”
松金先生叮嘱完，转过头看向了自家学生。
见石田凉阳整个人一下子绷了起来，他问：“你是要和我一起走，还是继续和年轻人待在这？”
“呃，那……我也回学校吧。”
石田凉阳说完，立刻就去门口替松金先生开了门。
等到他跟着走出去将门合上，准备告别松金先生独自回学校的时候，他忽然察觉到老师刚才那话哪里不太对。
年轻人？
不是，什么叫继续和年轻人待在一起？？
他好像也还是个年轻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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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做手术的日子越来越近，石田凉阳发现他妹妹给他搞突然袭击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至今为止，她已经问过手术的成功率会不会再有提升、手术前病人有什么注意事项、手术后康复期需要多久等等。
每天都有新问题，可谓是层出不穷。
这导致石田凉阳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一工具人，有时候某些问题他自己答不出来，还得跑到导师那边去问。
也亏得导师是真的打心底里对这个病例很感兴趣，这才没嫌他一个大二学生烦。
久而久之，石田凉阳看到妹妹的电话打过来都有点应激了，而这一点恰巧被路过的松金先生发现了。
松金先生问清了原因，还以为是幸村他自己担心手术出现问题，所以才让女朋友去问的自己学生，于是在查房的时候就安慰了他两句，让他放松心态，不必紧张。
“如果还有什么担心的问题，你也可以直接问我，不需要让你那个朋友那么麻烦。”
幸村联系了一下前后文，自然就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他又不好解释太多，只能哭笑不得地先点头应了。
“我接你这个病例前，听我的学生说，你网球打得不错？”
“嗯，算是还行。”幸村大方地点头承认了。
松金先生笑着用手拍了拍幸村的肩膀，道：“放心，你一定能回到球场，我用我三十四年的职业生涯向你保证。”
听到这句话，幸村的呼吸短暂地停滞了一瞬。
原来医生和医生之间的差距真的会有那么大。
恍惚过后，他坐直了些，点头郑重道：“十分感谢，那就麻烦您了。”
“能够给一名优秀的运动员做手术，那是我的荣幸。”
松金医生说完这句，脸上的表情忽然变更和蔼了些。
他像是个熟稔多年的长辈对着病床上的少年嘱咐说：“如果要说谢谢的话，你或许更该感谢那个小姑娘，知道吗？”
松金先生指的是谁，答案非常了然。
幸村弯起唇角，声音温和地回道：“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