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第三天,尽管把无聊的饭局甩给了荀铮,但江弋这一上午也没得闲。
    正是无人机导航定位系统研发关键时期,工作室和实验室都离不开他,一大早就被电话叫了出去,直到中午方才归来。
    他没回自己家,轻车熟路把车开到了洛家的院子。
    大门开着,但屋内却没有人。
    这个时间赵姨应是和张妈结伴去采购了,江弋径直上了三楼,直奔洛唯栀的画室。
    路途中给洛唯栀发的消息还没有收到回复,他猜测或许是画画太过投入,这才忽视了他的消息。
    画室空空荡荡,江弋拧了拧眉,转头走向卧室的方向。
    敲了几下门,里面传来一道模模糊糊的声音。
    “谁啊?”
    “栀栀,是我。”江弋手落在门把手上,询问道:“我进来了?”
    “嗯。”
    屋内半暗半明,床边小夜灯昏黄的光晕照出大床上一团鼓起的包。
    江弋没开灯,走到床前,俯下身,和床上睡眼惺忪的人对视。
    “起床了小……”
    手抚上她脸颊凌乱的发丝,指尖触及之处带着冰凉的潮意,调侃的话转瞬间变得紧绷:“怎么这么冰?”
    手掌覆上额头,像是摸到了一块寒冰,江弋脸色微变,“不舒服怎么不说?我叫人过来。”
    他当即拿出手机要打给家庭医生。
    洛唯栀握住他的手,“不用。”
    手也是冰凉的,江弋顺势把她的手包在自己手心暖着,一手翻着通讯录。
    “弋哥。”洛唯栀低低叫了声:“真的不用……”
    “我只是来例假了而已。”
    江弋听到这两个字,指尖顿住,旋即若无其事收了手机。
    不过看她萎靡不振的模样,脸色还是有些不好看:“很难受吗?还是让小赵过来看看,好不好?”
    洛唯栀摇摇头:“不用了。”她艰难地翻了个身,换了个平躺的姿势,“药箱里有布洛芬,你给我拿一颗吧。”
    江弋点点头,很快拿着药和热水进来。
    洛唯栀起身吞了药,又重新缩回被窝里。
    江弋把水杯放到桌上,又走回坐到床边。
    “每次都这么疼?”他问。
    洛唯栀慢吞吞地眨了下眼睛,有些心虚地回答:“也不是吧。”
    她来例假的时间向来不太准确,要么提前一个星期要么延后一个星期,导致她从来记不住日子,但她又有一个小毛病,例假前三天只要碰了冰的东西就一定会痛。
    昨天晚上口渴喝了半盒冰牛奶,结果今早醒来就被大姨妈教做人了。
    江弋具备基本的生理知识,盯着她看了两眼,了然道:“吃冰的东西了?”
    洛唯栀缩着头不说话,葱郁的眼睫下清透晶莹的瞳仁一瞬不瞬地瞧着他,像月色下的清泉,也像某种卖乖的小动物。
    明知道她是刻意的,但还是会忍不住心软。
    江弋轻叹一声:“真是半刻都不能离开你,怎么这么不让人放心?嗯?”
    两指掐到她脸颊的软肉,没下得了手,又改为摸,他缓声说:“记住教训,不然下次吃亏的还是自己。”
    “知道了。”洛唯栀垂下眼,闷闷道。
    江弋声音放软:“吃饭了吗?”
    洛唯栀:“嗯,吃了东西才睡的。”
    “还想再睡会儿?”
    他的声线偏低,上扬的尾音在幽暗的环境中有着抓耳的质感,洛唯栀抬起头,眼前的人轮廓分明的五官被暗沉暖融的光晕模糊了凌厉张扬的感觉,但洛唯栀知道,他在自己面前的温柔与落在他脸上的光无关。
    “睡不着。”
    她语气含着委屈,江弋蹙起眉:“还难受?”
    洛唯栀点点头,小声道:“难受。”
    略微停顿了下,她的眼睫扑簌簌闪动,缓缓开口:“我想要你抱我睡。”
    江弋看着她没说话,洛唯栀又说:“我冷。”
    面前的人还是不动,洛唯栀抿了抿唇,原本这段时间激素水平就不稳定,被拒绝之后,她的小脾气也上来了。
    “不愿意就算了。”
    在一起的第三天,女朋友发来这样的邀请,答应还不是答应?
    毫无经验可参考的江弋只是心里纠结了一会,反应过来已经把人惹生气了,对上那双睁圆的眼睛,他低叹一声,开始脱身上的外套。
    洛唯栀目的达成,看着江弋在衣帽架上挂好衣服,再走回来。
    他衣着简单,别无饰物,熨帖的白衬衣和黑色长裤拉出好看紧窄的腰线,身高具有极强的压迫感,缓步靠近的时候,身上的气势再不容许人忽视,张扬和矜贵结合得恰到好处。
    洛唯栀心头微热,怦然跳动,刚有些意动,身下涌出一阵热流,令她瞬间僵直,一动也不敢动。
    “……”
    江弋轻轻掀开鹅绒被,柔软的大床下陷,他在洛唯栀身侧躺下。
    一瞬间,温热醇厚的沉香味道将洛唯栀层层包裹,带来难以言喻的安心。
    江弋鼻尖全是女孩身上甜蜜的淡香,他定了定神,侧过身,把浑身冰凉的人搂进怀里暖着。
    “好了,睡吧。”
    男人灼热的体温传过来,烘得人暖融融,洛唯栀枕着江弋的手臂,仰头看他:“亲一下。”
    喜欢的人乖顺地躺在自己怀里,呼吸相闻,两具身体紧密无间,清甜的香气和柔软的触感无一不引人垂涎。
    江弋喉结滚了滚,眸光转深,低头在她唇上蜻蜓点水般轻轻一吻。
    “睡吧。”
    洛唯栀轻轻“嗯”了声,眼睛却盯着江弋不放。
    过了一会儿,江弋败下阵来,哑声问:“小祖宗,还要什么?”
    洛唯栀张口:“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江弋看着她,对上她清亮眼睛,忽而低笑一声,吻了吻她漂亮的眼睛。
    洛唯栀知道他是同意了,头向后靠了靠。
    江弋扬了扬眉:“自己看。”
    洛唯栀也没扭捏,伸出手解他的衣扣。
    从领口处开始,洛唯栀屏息凝神,认真而专注。
    嫌被子挡住视线,洛唯栀把被子向下折了一段,床头的灯光照亮男人漂亮精致的肌理,以及胸膛上栩栩如生的一支栀子花。
    像是破开他的皮肉长出来的花枝,随着他的呼吸摇曳生姿,与他同生共存,拥有同样的心跳和呼吸。
    这个印记,像一枚融进生命的烙印。
    洛唯栀的手不自觉摸上这朵花。
    疤痕修复做不到完全祛除动刀的痕迹,掌下是不平的凌乱凸起。
    沿着枝干描摹着伤口,嶙峋的伤痕此刻拼凑出了全貌,想到这背后的九死一生和他孤独寂寞的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洛唯栀呼吸微滞。
    她眼眶微涩,开口有些抱怨的意味在:“明明是你先喜欢我的,但是先表白的人是我,问要不要在一起的人也是我。”
    江弋的手覆上,压住洛唯栀的手让她感受自己心脏有力的搏动,“感受到了吗?”
    他并不需要洛唯栀回答,用一种平静的,第三人叙述的语气说:“他说,你是唯一一个,住进这里的人。”
    洛唯栀感受着手下激越的心跳,慢慢抬眼。
    “江弋。”她眸光温软,冷汗浸透过的几缕发丝还黏在脖颈间,看起来纤细又脆弱。
    江弋听到她清甜的声音说。
    “我也会很珍惜你的。”
    轰——
    江弋心神俱震。
    他想,他能给她的,不仅仅是比五年更漫长的等待和暗恋。
    他能给她,他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