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胡人有仇？”33小说网
“正是。当年褐族人南下，屠戮汉人，士族也难逃一劫。高先生乃是渤海高氏之后，当年褐族人打下渤海郡时，高氏也未能幸免。当时高先生出门游历，才逃过一难。如此高先生便立下誓言，此生所学绝不用于胡人。”
看着呼吸微弱的慕容翀，他五官立体，身材高大，胡人血统太过明显，想糊弄过去都不能。
想到此，王嫄更是绝望，低喃道:“秦媪，他不能死…他是为了救我才会如此…”
秦媪看着她绝美的容貌，犹豫道:“女郎若亲去求，或许能有一丝希望。毕竟当年…”
“当年怎么了？”见她似有难言之隐，王嫄追问道。
“当年高先生流落到陈郡，正是您母亲搭救与他，后来留在谢家做了门客，也有您母亲之故。”
“他喜欢我阿母？”王嫄恍然大悟。
秦媪微微点头，“高先生至今未娶。”
若真是如此，或许看在王嫄母亲的情分上能有些希望。
“高先生现在何处？”
“在庄子后面的一处小院。”
“秦媪，带我去。”
“可你的腿伤？”
“无妨。秦媪，借我一身衣裙。”她浑身湿透，衣物已被秦媪换下，如今只穿着内衫。
“女郎言重了。女郎若不嫌弃，奴这里还有几件儿妇的旧衣，请女郎将就些。”
王嫄看着她已然苍老的容颜，想到至今未见家中他人，便犹豫的问道:“秦媪，你的儿子和儿妇呢？”
当年她从东华山上下来，秦媪便已被儿子仓促接走。后来她令部曲来陈郡谢氏寻过，可谢氏上下并无她的消息。如今，她又出现在了谢氏的庄子上，着实令她疑惑。
“奴的儿子与儿妇早已身亡，如今奴的身旁只有一孙儿。”
“当年不告而别，您去了哪里？”
秦媪脸色僵了一下，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女郎还是先去高先生那里，等郎君好些了，奴再与您说。”
“好。”
这处庄子不大，在谢氏宅子后不远便是高安的院子。这院子虽不很大，但是建的错落有致，想来院中主人亦是有格局之人。
黑色的木门有些斑驳了，可上面铜制的铁环却明亮如新。
王嫄叩响铁环，内里传来一童子的声音。
“何人叩门？”
“琅琊王氏阿嫄求见。”
门开了一道缝隙，里面伸出了一个梳着总角的小童，好奇的打量着她，看着她容貌娇艳，便温和道:“师父不见外客，请女郎回吧！”
“请小哥儿帮忙通传下，就说故人谢氏之女王氏阿嫄求见。若先生再不肯见，吾再离去。”王嫄轻声道。
小童看她如画的眉眼略带愁色，眼睛微肿，定是大哭了一场。心中颇为不忍，便点头道:“吾去问下，若师父不见…”
“自是不会为难小哥儿。”
小童点点头，把门再次关上。王嫄垂眸立着，不过少许功夫，便听到院内传来一阵木屐的声音。
大门再次被打开。
王嫄抬头看去，门内站着一名年过不惑的男子，穿着月白色的道袍，带着一身不羁的风骨。虽容貌不如王柳，可也算得上清秀俊朗，且气度非凡，比那个只知吸食五石散的王柳要好太多。
“阿灵的女儿？”
他声音有些颤抖，看着她的眼神好像要透过她看到别人。
王嫄屈膝行礼，“阿嫄见过高伯父。”
高安忍着心头的酸涩，扶起她，“世侄女不必多礼，快随我进去。”
说罢，转身带着她往内院走去。
院中开阔，并无假山石林之景，只在院中种了一颗梧桐树。院内只有两间正房，一间书房，一间寝室，窗下都种满了秋菊。
王嫄随着他进了书房，见内里和士族家的摆设无二，可却不见一样胡人的物事儿。
“阿嫄，坐。”高安跪坐在书案后，笑着看向她。
王嫄也端正的跽坐下，不失她士族女郎的礼数，高安见状，满意的抚着胡须。
“高伯父刚在下棋？”
书案上摆着棋局，且案几上的茶盏还微微冒着热气，想来刚才他在此下棋，听到她来匆忙而出。
她的聪慧高安倒是并不意外，看着棋盘上的残局他淡淡的笑了笑，“不过打发时间而已。世侄女怎么来了这里？”
王嫄心念微动，若贸然说出让他搭救慕容翀之事他定不肯。
便不回他问题，只问他:“高伯父对时下中原乱局如何看？”
高安倒是有些意外她竟然如此一问，便笑道:“阿嫄和你阿母倒是脾性不同。你阿母从不关心这些，当年我与你阿母讨论时局，最后她都会睡过去。”
王嫄心道，她可算知道阿母为何被王柳哄去，哪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喜欢听时事分析啊！
看着她淡笑不语，高安略微思索后，便说道:“如今中原三分，胡人生乱，汉人式微，恐百年无一统之势。”
王嫄心下佩服，这高安不愧曾是士族之后，谢家门客，这一句便道出了史书上百年北朝之乱。
“如此中原百姓岂不是要受苦百年之久。”
高安微微叹了口气，“那慕容陲虽是枭雄，可年岁已高且心无大志。而姚长更是个奸佞小人，虽打仗生猛，但目光短浅，难有大造化。而慕容翀…”
他看着王嫄，皱眉道:“他虽心智谋略都高于他人，有些治国之才，知劝农筑室，可他性过于暴虐，又被鲜卑贵族掣肘，燕国上下不能齐心，恐生大祸。”
“那高伯父觉得南边的汉人朝廷呢？可能北进一统华夏？”王嫄继续问道。
高安大笑几声，讥讽道:“阿嫄可知为何永嘉南渡时，我为何不随谢氏一门去南朝？是因我更不喜南朝之风！南朝士族豪门把持朝政，为着家族利益彼此攻伐。且高门子弟多痴迷五石散，君子六艺早已背弃，有些才华的却只重清谈玄老之术。而另一边寒门子弟却苦无报效之路，使得朝廷乌烟瘴气，国不被灭都是幸事，哪里还有可能北伐统一华夏！”
身为士族之后，高安能看到门阀政治的弊端实在难得。如此可以得知他却是心有大志之人。
“高伯父，若有胡族人能统一华夏，力推胡汉融合，且支持废除门阀贵族，让寒族子弟也可跻身朝堂，您能否助他一臂之力？”王嫄一脸正色的问道。
高安兀的脸色沉了下来:“阿嫄这是来当慕容翀的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