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兜兜眼见着郭耀的脸色越来越红，还以为他不舒服，主动将手背贴在他额头上测温。
额上的温度正常。
谨慎起见，手背继续往下，覆在郭耀的脸颊上。
触感温热，李兜兜蹙眉。
“同一张脸，温度怎么不一样？”
既是在喃喃自语，也是在问郭耀。
可郭耀早已一动不敢动。
没有听到回答，李兜兜干脆倾身向前，双手掌心半合，包裹着郭耀的两只耳朵。
细致地在他的脸上来回看，那架势，像是直接在肉眼断病，目测量温。
不明真相的郭耀，心中无声咆哮。
天地间的所有声音已在顷刻间尽数消融，只剩下无处安放的砰砰心跳声。
约莫着过了半分钟，李兜兜终于看出了门道似的，干脆地放开了手，坐回原位。
“你没事。”
“嗯？”郭耀没反应过来，但下意识点头：“你说得对。”
李兜兜看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催促：“你回去再补补眠？要是还觉得不舒服，今天就休息一天，别去军营了。哦对了，回去的时候顺便帮我送早餐给李阿奶吧，我打包好一份，就放在灶头上了，你等会。”
说罢，她即刻离桌去取来早餐。
想到李阿奶，木讷的郭耀总算停止了胡思乱想，先告辞回家。
李兜兜看着他不那么协调的疾走步伐，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转身来到黑子面前，蹲下身，双手捂着黑子的耳朵，凑近与黑子对视着。
自言自语：“奇怪，前些天我请兽医爷爷给你看病时，他就是这么捂着你的耳朵，捧着你的狗脸看的呀。他只看了没一会就诊断出你没事，说你是因为家里最近吃太多太杂，油水又太大东西，才让你肠胃感冒了。”
黑子“呜呜”叫了两声，似在附和。
李兜兜转念：“那就是了，我们家今天的早餐太丰盛了些，所以郭耀吃不惯，下次还是给他吃点清淡的吧。”
自以为找到症结的李兜兜，一身轻松开始忙活家务。
与此同时，惨被当成“宠物”的郭耀，正于家中极尽赞美之词向李阿奶转述李兜兜对他如何如何关心爱护……
喝了一大口豆浆的李阿奶，用力扯断一整根油条。
她心中纠结着：“我该不该告诉蠢孙，村里的老兽医给动物看病的手法，是我教的。有一年村里办丧事的人多，家养的动物经常受到冲撞，兽医来问我怎么办，我就教了他这套简易判断动物是否丢了魂的手法。”
“兜兜那孩子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这一套，竟然用到蠢孙身上了，估计，是这小子又在她面前犯傻了。唉，算了，看在这小子的父母只有这一个独子的份上，老婆子我还是别说破了吧……”
打定主意的李阿奶拿起一颗茶叶蛋，咚咚咚三下轻敲在自己的额头上，以示对自己看破不说破行为的忏悔。
突然被打断的郭耀，嘴上停顿了一秒，立刻决定再次从头讲起。
“……”李阿奶：“神明惩罚我了，我有罪……”
人类的悲观，自古不相通。
李阿奶听郭耀絮叨了一个早上，终于忍无可忍让他滚去县上的军营继续训练。
而李兜兜却心情极好地用早上的时间帮李清落换洗被单枕套。
她一点也不担心李清落的结业考试，毕竟真功夫已经在平时下足了，考试只是走一个过场。
正如她料想的那样，李清落确实没有怯场，甚至是超常发挥。
中午归家的时候，他脚步生风，还没迈过门槛就喜气洋洋地高声唤李兜兜。
“姑——我今天落笔太顺了，一拿到卷子先把名字写上，接下来的解题过程，几乎没有停顿时候，连思考都是在读题的过程中就丝滑地进行了。”
李兜兜端上在井水里冰镇过的布丁，宠溺地喂了李清落一口。
“真棒，等你成绩出来的那天，姑给你办一桌酒席，庆祝你小学毕业。”
李清落蹦了起来，心里明明很高兴，嘴上却虚虚地应承着：“这会不会太夸张了，才小学毕业。”
“哦，那你不想吃好吃的了？”李兜兜看破李清落早被勾起了馋虫，故意逗他：“既然你这么懂事，那等成绩出来那天，就给你煮点红薯汤吃吃就行了。”
似有惋惜，李兜兜叹声：“本来还想邀请你的几个小伙伴一起来吃呢，就在大人桌旁边开张专门的小桌，想着等你上初中了，和他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正好趁这个机会聚聚餐。”
猛地被提起伤感的事，李清落坦露心扉：“姑，双胞胎不继续读书了，他们以后就要开始挣工分了，听说一个要去砖厂做小工，一个就留在村子里种田。”
李兜兜收起玩笑的姿态，若有所思：“也好，农村大舞台，只要是有志青年，一定能在这片广褒天地里，大有作为的。”
她的这番话，看似是在安慰李清落，其实也是在表达对未来的担忧。
几年后，农民的身份，也许比知识分子更安全呢。
“唉。”她叹了口气，看着李清落将布丁吃完，重新收拾起心情：“出成绩那天，你还是把小伙伴们叫来一起聚聚吧，也不用多正式邀请，就说，姑最近新学了几道菜，让他们来尝尝味道。”
“行。”李清落应下了。
6月的最后一天，李清落等小学毕业生，一大早便回到学校领成绩单。
因为提前说好了，等李清落回来姑侄两个要一起去县里采购晚上大餐的食材，所以李兜兜梳洗打扮后，提前将自行车牵出来，就坐在门槛上等。
8点半不到，李清落没回来，她反倒等来了开着军车的郭耀。
以及，令她无比惊喜的，副驾驶上坐着的黄钦。
李兜兜还以为她眼花了，直到黄钦兴奋地打开车门，一跃从副驾驶上蹿下来。
“小姨！我姨丈太够意思了，今天一大早就去我们公社把我接来了！”
“什么情况？”李兜兜惊喜地迎上来：“你们怎么突然联系上的？那么远的路，你娘她们呢？”